不停歇的秋風像是喝多了的酒鬼,一點點揪禿葡萄藤上的葉子。
被揪禿了的葡萄藤又如布滿倒刺的鞭子一樣,瘋狂抽打將它吹禿的罪魁禍首以示憤怒.甚至會無差彆的攻擊每一個走入葡萄園的人。
葡萄藤韌性高,內部木質硬度也高,抽在人的身上非常疼。
不怕疼的康奈爾在前麵開路,皮埃爾走在他的身後,邊檢查葡萄園的情況邊給羅南解釋:
“葡萄枝蔓的纖維太多,就算整個冬天埋在土裡也不會腐壞,所以不能做肥料,我們之前的做法是剪下來統一燒掉。”
羅南環顧四周:
“堆積起來一起燒嗎?”
羅南來的是皮埃爾負責的一片葡萄園,比他家門口那片大多了,一眼看不到邊際。
皮埃指著田壟上一個鏽跡斑斑的獨輪手推車說:
“邊剪邊燒,我們有專門的手推車式焚燒爐,一起燒太危險了,短枝留24芽,長枝留812芽,其他部分全都剪掉,一株葡萄藤就能剪下來1公斤多的枝蔓,每10畝地可以剪下來35噸的鮮枝。”
跟著一起來的亨利嘟囔道:
“也可以拿回家當柴燒,不過葡萄枝粗細不均,火力特彆不穩定,需要頻繁調整,而且煙大。”
亨利是村子裡經濟條件最差的一部分人,如果連他都說這東西不好用,那說明沒有人會用葡萄枝做柴點了。
羅南停在一棵葡萄藤前,拿起幾根認真看了一會:
“從來沒有人來收過它們嗎?”
特奧撇嘴:
“你知道普羅旺斯有多少公頃葡萄園嗎?這東西跟路上的野草一樣,不值錢的,誰會收它啊。”
其他的農夫們七嘴八舌的表示肯定。
剪下來的枝蔓不燒了還能乾什麼用?
羅南放下手裡的葡萄蔓:
“亨利,一會你剪下來的彆扔,拿一些送到餐廳去。”
“好的羅南先生!”亨利不會對羅南說的任何話說不,隻會無條件的服從。
但其他農夫不理解了。
羅南要這些垃圾乾什麼?
從葡萄園離開羅南沒有返回餐廳,而是回家拿出了他的電話薄,給卡福打去了電話。
他猜現在全呂貝隆都處於火災的陰霾之中,卡福應該也暫時停工了。
果然,卡福的妻子說卡福今天在家。
“嗨夥計,你又要裝修什麼了嗎?不過現在到普羅旺斯的裝修高峰期了,聖誕節那些大老板們想要住進升級後的度假彆墅.明天我就要複工,恐怕明年才能接你的需求。”
羅南笑著提議道:
“既然明天才複工,不如今天來我這喝兩杯?”
卡福語氣蔫蔫的說:
“風太大了,不去了。”
羅南停頓了一下:
“如果我說,我現在可以考慮賣你一些編織工藝品呢?”
羅南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一陣手忙腳亂的聲音,聽筒似乎也掉到地上了:
“25分鐘後到。”
卡福對羅南餐廳裡的各種藤藝家具、中式燈具和飾品非常感興趣,他希望把這種風格的東西推向普羅旺斯市場.但前提是羅南能給他供應。
他在裝修階段就曾多次和羅南提起這件事,但那個時候餐廳開業在即,羅南根本沒有精力考慮也沒有時間做,所以一次次拒絕。
這個月餐廳的客流量在大風和縱火犯的影響下大打折扣,員工們每天都沒有什麼事情乾也許可以考慮下給她們安排點其他的事情做了?
尤其當羅南發現農夫們居然把葡萄藤全部燒了之後,覺得這件事更要做了。
之前做藤椅的藤條,全部是羅南以1法郎/根的價格從阿普特買回來的,如果按噸買,符合要求的細枝是500法郎/噸。
雖然買來的是另一種藤蔓,但羅南剛剛檢查了那些葡萄藤,它們的直徑分布在0.5厘米到2厘之間。
直徑0.5厘米到1厘米的細枝條處理後完全可以用來做燈和飾品,粗枝也可以留下做其他工藝品,那些可全都是錢啊。
10畝地可以出35噸鮮枝,盧爾馬蘭附近有3000多畝葡萄園.在羅南看來,眼前有一整座金山在等著他開采!
卡福連25分鐘都沒用便出現在羅南的餐廳裡。
現在路上沒人也沒車,他大概率是拿呂貝隆的土路當F1賽道開了。
“你終於想通了。”卡福一見到羅南就把兩隻像熊掌一樣的大手扣到他的左右肩膀上。
“坐下說吧。”羅南讓服務員給卡福拿瓶紅葡萄酒,但卡福已經等不及了。
他拿起羅南桌子上的粉紅酒,給自己和羅南斟酒,笑的像個天真的大孩子:
“你知道嗎,這幾個月我每天都會想這件事.也許咱們可以掀起一股南法的裝飾風格改革浪潮。”
普羅旺斯人的不靠譜是刻在骨子裡的。
像卡福這麼靠譜、效率又高的工匠團隊在普羅旺斯比三條腿的蛤蟆還難找。
他一年四季都沒有休息的時間,她老婆每天像接線員那麼忙。
但卡福的精力和人力有限,每年能裝的房子隻有那麼多,可如果賣和裝修相關的東西那就不一樣了。
這些年他合作過的客戶、找來但沒有合作成的客戶不計其數,而且在普羅旺斯做裝修相關行業的人他全部認識.隻要東西夠好、夠特色完全不缺銷售渠道。
不能一輩子當工匠啊,這是純體力活,誰不想像羅南一樣當大老板呢?
“我最近聽到的美好暢想太多了,還是聊實際的吧。”羅南把飄在天空的卡福拉下來,“你最近給客戶們推薦過中式風格的飾品嗎?”
卡福氣鼓鼓的砸了一下桌子:
“沒有,你不同意我哪敢隨便亂推薦?萬一客戶想要我又拿不出來怎麼辦?”
不知道市場的接受程度就比較難辦了羅南沒時間等卡福慢慢摸底,擺在他麵前的是這個月的員工工資問題。
他反問卡福:
“你想要如何把這種風格的飾品推向普羅旺斯市場?”
卡福認真的說:
“把你會的東西,每種做2、3個樣品給我,種類越多越好,我去給我認識的客戶和渠道推薦。”
羅南指了一下頭上的草編燈,又指了指牆上的草編、藤編飾品問:
“你預估一個能賣多少錢?”
卡福思索了一下:
“小飾品50100法郎,牆麵掛飾80150法郎,燈視繁複程度200500法郎。”
羅南開始計算時效問題。
熟練技藝之後,小飾品一小時可以做2個,牆麵掛飾12個小時可以做完,最為繁複的燈每天能做2個。
這樣算下來.這個回報率完全可以接受。
如果市場打開了,不僅員工的工資問題解決了,說不定還能靠這個賺錢?
但這個價格.
“你確定有人會花這麼高的價格買這些裝飾物嗎?”羅南再次確認。
村子裡的女人們花812天縫出來的繡被隻能賣300500法郎。
卡福笑著平攤雙手:
“我的朋友,不要忘記我的客戶都是什麼人,這隻是我向你收購的價格賣給他們的價格隻會更貴。”
羅南笑著點頭。
明白了。
看來這些中式飾品推向市場的首批目標客戶是來自世界各地的富商們。
“我可以做樣品出來讓你賣,如果賣出去了,也可以給你長期供應。”羅南和卡福合作許多次,算是交好的朋友,說話也就不藏著掖著了。
他指著冷冷清清的餐廳,苦笑著說:
“但你去推銷那些中式飾品需要不短的時間,而我現在想要快速賺一筆錢有能賺快錢的方法嗎?”
卡福摩挲起了杯子,思量了許久後說道:
“現在有一個可以賺快錢的辦法,但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做。”
“什麼?”羅南期待的看過去。
卡福樹乾般的胳膊揮舞起來:
“馬上要到聖誕節了,現在可以賣一批聖誕裝飾,那些有錢人都希望回到度假彆墅時看到些不一樣的‘花樣’,他們看膩了襪子和聖誕樹.如果你能做出有特色的東西,我發誓那會很好賣,我甚至可以囤一批貨。”
聖誕節在12月底,而現在是11月中,完全可以籌備起來了。
羅南二話不說,馬上回頭對身後的幾個服務員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