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回師南下收拾劉備,為子廉報仇雪恨,淵自然是沒有異議的。”
“隻是十萬西涼軍,尚雲集於蒲阪潼關線,倘若丞相率大軍南下,這班西涼虎狼趁勢出關,危及許洛當如何是好?”
夏侯淵卻心存幾分顧慮。
曹操眉頭微皺,捋著剛剛長出來短髯沉吟不語。
夏侯淵的顧慮不無道理,十萬涼州兵若是趁勢出關,等於是放出了十萬隻虎狼,勢必會勾起中原士民對董卓的恐怖回憶。
就算安排了重兵於弘農一線防範,擋住了涼州軍東進,中原也必定人心不穩。
中原人心不穩,他如何能安心南下去接管江東,收拾劉備?
“妙才所慮甚是,諸位有何萬全之策?”
曹操目光隻得轉向了眾謀士。
程昱劉曄等人沉眉苦思。
唯有賈詡一人,卻躲在角落裡閉目養神,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曹操看他那樣子就麵露不悅,遂問道:
“文和,你也是西涼人,你說說看,孤當如何阻止十萬涼州軍出關?”
賈詡不得不睜開眼睛,結束了養生狀態,忙是站起了身來。
輕聲乾咳了幾聲後,賈詡緩緩一拱手:
“以詡之見,今日這支西涼軍,與當年董卓所統西涼軍,已是大不相同。”
“當年的西涼軍唯董卓之命是從,而今這支西涼軍雖聲勢浩大,卻隻是為對抗朝廷,臨時拚湊而起,韓遂也隻是名義上的盟主,西涼十部對他並非馬首是瞻。”
咽了口唾沫後,賈詡不緊不慢繼續說道:
“既然西涼諸將,乃是因丞相這個共同的敵人而聚,當丞相撤兵而去時,西涼諸必將因失去了共同的敵人而散。”
“況且西涼諸將軍中,唯有那馬超有些雄心壯誌,其餘韓遂等人皆胸無大誌,生平所願無非是割據涼州,擁兵一方罷了。”
“詡以為,丞相隻需以朝廷名義,赦免他們的罪行,並安撫籠絡其中其中一部分人,則十萬西涼軍自然便做鳥獸散,無心出關威脅中原。”
“說不定,他們還會互生猜疑,彼此間生出內鬥,反倒利於丞相將來再伐關中。”
賈詡要麼不吭聲,一出口就洋洋灑灑獻上一計,顯然是早就胸有成算。
曹操眉頭鬆展,笑著埋怨道:
“文和啊文和,孤就知你必有良策,孤若不問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說出來?”
賈詡忙是一揖,自嘲道:
“羽食丞相之祿,自當為丞相分憂,焉敢有計而不言,詡實在也是剛剛才想到。”
曹操知他是有意低調,遂也不再責怪。
於是一拂手,欣然道:
“就依文和之計,速請天子擬旨,赦免西涼諸將之罪,並加封韓遂,楊秋,成宜,梁興四將官爵。”
“速將子孝從宛城調至弘農,就近監視西涼諸將,其餘諸將依原定計劃,南下隨孤收拾大耳賊去!”
眾將慨然領命,當即告退而去。
諸將退走,卻唯有一名年輕武將留下。
“父親,兒想隨子和叔父,率虎豹騎先行南下,往江東建功立業!”
年輕武將上前慨然請命。
曹操抬頭一看,請命者正是他的三子曹彰。
自己這個三兒子,從小就好勇鬥狠,醉心於武藝兵法,對讀書是半點不感興趣,詩文方麵更是不堪入目。
看他那求戰心切的樣子,這是急著想要上陣殺敵,一展所長。
“子文呀,你應該學學你兄長和弟弟,把心思多放在讀聖賢之道上,帶兵打仗,上陣廝殺這種事,有為父和你眾叔伯來做便是了。”
曹操語重心長的教誨起來,顯然想讓曹彰多學曹丕和曹植,把過剩的精力用在修文上,而非習武。
曹彰卻不屑一顧,傲然道:
“大丈夫當效衛霍,為國殺敵,馳騁沙場,豈能做那隻會誇誇其談的腐儒!”
“父親,兒不想做大儒,隻想做大將,為子孝叔父報仇雪恨,為父親殺儘世間敵人!”
曹操眼眸一亮,未想到自己三兒子,竟有這般誌向。
略一沉吟後,曹操遂起身上前,一拍他肩膀:
“你既有此誌向,父親焉有不成全你的道理。”
“這樣吧,你就做你子和叔父的副將,率虎豹騎先行前往淮南。”
“不過你要記得,凡事要多學多聽,切莫逞匹夫之勇,更不可小看那劉備,生了輕敵之心,你明白嗎?”
曹彰大喜,忙一拱手:
“兒多謝父親,兒定當謹記父親教誨!”
當下曹彰便領了將令,高高興興而去。
曹操將兒子送出帳外,負手而立,遠遠望向了江東方向,眼中寒意漸起。
“劉備,你是貪得無厭,既竊荊州,又妄想鯨吞江東,劃江而治,與孤南北對峙,分庭抗禮!”
“你當真以為,孤會讓你如願以償嗎?”
“哼!”
…
吳郡治所,吳縣。
府堂內,孫權高坐上位,正鐵青著一張臉,死亡凝視著手中那道文書。
那是他那好侄兒孫紹的手令,向吳郡大小官吏宣布其已接掌江東之主的位子,並繼承了吳侯的爵位,令吳郡官員效命新主。
他那好侄兒,還以江東之主的名義,責成陸遜等人,速速將孫權押解往秣陵,並率新募的山越兵前去聽調。
堂中鴉雀無聲,眾人皆是小心翼翼的偷瞄著孫權,眼珠暗轉,各懷心思。
“伯言,你是不是打算聽從我那好侄兒之命,將吾綁送秣陵去邀功請賞?”
“你手底下可是有一萬山越兵,你真要這麼做我,孫權隻能束手就擒,成全了你向新主邀功。”
孫權目光射向了陸遜,臉色苦澀無奈,語氣卻是陰陽怪氣。
一旁周泰手已按住了劍柄,隻消孫權一個眼神示意,頃刻間便將斬下陸遜首級。
陸遜卻麵露惶恐,忙是拱手一拜:
“主公此言,當真是令遜惶恐難安呀。”
“這江東之主遜隻認主公,遜和所募山越兵,也隻聽從主公一人號令。”
“至於那孫紹周瑜,皆不過是謀逆作亂的亂臣賊子,隻消主公一聲令下,遜願親率兵馬北上秣陵,為主公伐逆討賊!”
孫權暗自打量陸遜,看出他此番表態是出自於肺腑,不由暗鬆了口氣。
陸遜的態度,也就代表著顧陸朱張江東四大姓的態度,這些江東地頭蛇們並沒有選擇倒戈,至少嘴上還是效忠於自己的。
孫權嘴角揚起一抹意料之中的意味。
這些人是當年被孫策殺怕了啊。
孫紹乃孫策之子,周瑜又是跟孫策“誌同道合”的強硬派,這兩人若執掌江東,倘若學起孫策,又恢複到當年對他們江東大族的高壓政策,這誰受得了?
“伯言呀,吾知你們不願隨吾降曹,可我這麼做不光是為了我和孫氏,也是想為你們謀一條出路。”
“曹公乃當世雄主,向來是唯才是用,就算不及我現下這般器重你們,也依舊會對你們予以重用。”
“可若不降曹,我們根本已無力抵擋大耳賊,這江東必為其所得。”
“那大耳賊以荊州起家,必隻會重用荊州人,你們這些江東豪傑,從今往後便隻能被荊州人騎在你們頭上,永世不得翻身!”
“尤其是伯言你,當初你可是親身往劉營詐降,還向劉備獻上了鐵索連舟之計,若江東失陷,你覺得劉備會不找你算當初的舊賬嗎?”
聽到這裡,陸遜打了個寒戰。
顧雍朱桓等人,皆是眉頭深鎖,臉上蒙上了一層陰雲。
掃了一眼眾人表情,孫權心中更有了底,便接著歎道:
“所以啊,這江東絕不能落入劉備手中,吾與爾等也絕不能落入劉備手中。”
“如此一來,歸降曹公,便是我們最明智的選擇!”
“伯言啊,你乃識時務的俊傑,這其中的利弊得失,吾想你應該能想明白才是!”
陸遜思緒翻騰,眼神漸漸明悟,目光又向顧雍等人看去,以交換心中想法。
顧雍朱桓等人,皆是微微點頭,顯然也被孫權說服。
陸遜眼中猶豫散儘,遂深吸一口氣,一臉感激的說道:
“主公的苦心,遜等今日總算是明白了,多謝主公為我江東人考慮的如此長遠。”
“遜等願追隨主公,歸降朝廷,歸順於曹公!”
孫權如釋重負,目光斜瞥張昭一眼,兩人嘴角同時暗暗上揚。
“伯言果然是識時務的俊傑言,你們能深明大義,實乃江東之福也。”
張昭點頭讚許,捋著須髯冷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