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雙雕?
既下秣陵,又重創孫權的山越軍?
劉備精神一振,欣然問道:
“不知伯溫有何妙計,可一箭雙雕?”
蕭和起身來到沙盤前,拂手一指:
“秣陵城中現下已是人心離亂,最多不過一月,便將不攻自破。”
“周瑜心如明鏡,自然清楚,於他和孫紹而言,若不想坐以待斃,現下隻有兩條路可走。”
“一條路,乃是棄城東逃,去吳郡依附孫權,另一條路則是擊破我軍,自解秣陵之圍。”
話音方落,魯肅便搖頭道:
“孫紹周瑜與孫權已勢同水火,以孫權的氣量胸襟,就算孫紹周瑜服軟低頭去投奔,孫權也絕不會放過他們。”
“以周瑜的傲氣,他更是絕不會向孫權卑躬屈膝的認錯,故肅敢斷定,周瑜絕不會棄城東逃,去吳郡投奔孫權。”
劉備也微微點頭,認可魯肅的判斷。
“所以嘛,周瑜就隻剩下第二路,那就是擊破我軍。”
蕭和微微一笑,手指向城北一指:
“以周瑜現下兵力,正麵擊破我軍絕無可能,唯一的機會就是破釜沉舟夜襲我主營,唯有破我主營,方能逼迫我軍撤圍西退,暫解秣陵之圍!”
劉備及眾將紛紛點頭,蕭和的判斷顯然引得了所有人的共鳴。
“夜襲我北門主營,確實可畢其功於一役。”
甘寧點了點頭,卻話鋒一轉:
“隻是周瑜現下可用之兵,不過九千人而已,能用於夜襲的兵馬,最多五千人。”
“我主營卻有兩萬餘人,他區區五千餘人,就想夜襲破我主營,他何來的自信?”
甘寧的疑問,亦是問出了眾人疑問。
蕭和一笑,便離開沙盤,又來到了懸掛的地圖前,往吳郡方向一指。
“單憑周瑜五千兵馬,自然不可能襲破我主營,所以周瑜才要調吳郡的山越兵北上,配合他裡應外合,兩麵夾擊,方能一擊而勝!”
“這就是孫權他們為何在鬆江突然修建水營,四處搜刮船隻的原因。”
“因為他們想由鬆江乘船入海,爾後北上再入長江,於秣陵下遊曲阿一線偷偷登陸,從東麵出其不意奇襲我主營!”
“我水軍多布於秣陵至濡須口一線,對下遊方向反倒疏於巡防,正好給了他們可趁之機!”
蕭和手指沿著鬆江向東,再沿海岸線向北,最後落在了曲阿所在。
大帳內,一片沸騰。
劉備與眾人紛紛轉身,齊聚向了地圖,順著蕭和所指,聽著他的推算,神色漸漸恍然驚醒。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若果真如此,周瑜這一計當真是鬼神難測,實乃一招絕妙好計!”
劉備嘖嘖稱奇,慶幸的目光看向蕭和:
“伯溫,幸得有你在,識破了周瑜這一道奇謀,若不然我們收取江東的戰略,便要絆倒在這最後一步上呀!”
蕭和麵露一絲諷刺,一笑道:
“這美周郎確實是智謀非凡,這一計若是擱在以往,和也不好識破。”
“不過現下二孫風雨飄搖,秣陵也好,吳縣也罷,暗中轉投主公者不計其數,正是有這些人暗中遞送消息,和才能有足夠的情報,來推算出周瑜的圖謀。”
“周瑜孫權此番之敗,可以說是敗在了人心儘失!”
人心,人心…
劉備捋著細髯不住點頭,顯然是深以為然。
原本明悟的眼中,忽爾卻又添一絲疑色,問道:
“軍師,備還有一事不明。”
“陸遜朱桓等既追隨孫權逃出秣陵,自然是選擇忠於孫權,而非那孫紹。”
“孫權與孫紹周瑜勢同水火,依理斷然不會發兵助其解秣陵之圍才是?”
魯肅也好,甘寧也罷,經得劉備一提醒,同樣困惑的目光,皆是看向了蕭和。
“吳郡的那支山越兵軍權,其實是掌握在陸遜朱桓等四姓手中,發不發兵來解秣陵之圍,說到底是由他們說了算,而非孫權。”
“這就是周瑜為何扣押了四姓族人,為何殺了陸瑁,又放陸績攜其兄首級出城往吳郡而去的原由。”
蕭和點破了其中玄機。
劉備心頭一震,急問道:
“軍師的意思是,周瑜以顧陸四姓族人性命為要脅,逼迫陸遜朱桓等無視孫權反對,強行率軍來助周瑜解圍?”
“他殺陸瑁,乃是殺雞儆猴?”
蕭和冷笑著微微點頭。
劉備倒吸一口涼氣,不禁為周瑜的狠辣所震驚。
“當年孫策攻取江東,手段便極其殘暴,不但殺得江東豪傑人頭滾滾,還曾幾度屠城。”
“周瑜與孫策既為主臣又為至交,行事自然也深得孫策之風,當年孫權攻滅黃祖,屠夏口就有他的提議。”
“如今為逼迫陸遜朱桓等就範,殺一個陸瑁敲山震虎,也不算意外了。”
魯肅一番慨歎,解釋了劉備的疑惑。
自與周瑜恩絕義絕後,拋開了所謂好友至交的濾鏡,他方才看清了周瑜性情中像極了孫策的那一麵。
劉備若有所悟。
心下唏噓片刻後,劉備遂收起感慨,向蕭和問道:
“軍師,你既已識破周瑜之計,那咱們當如何應對?”
蕭和嘴角微揚,不緊不慢道出四個字:
“將計就計!”
…
三日後。
深夜時分,秣陵北門城樓上。
孫紹周瑜並肩而立,目光緊盯著劉軍主營東麵方向。
孫紹畢竟年輕,喜怒皆形於色,緊張與不安都寫在了臉上。
周瑜臉上雲淡風輕,表麵上鎮定自若,一副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之勢,拳頭卻早已悄然握緊,手心已捏出一層熱汗。
二人的目光,卻都在盯著劉營東麵方向。
就在兩日前,陸遜已派信使入城,表明他與朱桓將率一萬五千山越兵,依周瑜之計於曲阿登陸,從東麵對劉軍主營發動突襲。
今晚,便是約定之時,以舉火為號,內外合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