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nbp;成都遇故
他是想打探明白一些鄭如宗和朱文琅到底有過什麼關係,若是關係密切,鄭如宗在朝中有這樣的後台,那日後自己和鄭如宗相處則更需更加慎重,不可當尋常下屬相待。
“是啊,我們數月之前在山東濟寧府曾有過一麵之緣,朱某還穿過鄭夫人親手縫製的一雙布鞋呢。”朱文琅笑道“鄭大人家人都還好吧?”最後這句明顯是對鄭如宗說的。
朱文琅這話讓朱守仁等人更是摸不著頭腦。
“都好都好。多謝欽差大人記掛。”鄭如宗回道,接著又向朱守仁等解釋“數月之前,老朽奉朝廷詔命,由山東遷任四川,與拙荊家人一同乘車,在濟寧城中,馬受驚狂奔,多虧欽差大人神功,力止驚馬,免我一家傾巢之災。事後欽差大人飄然而去,不留名姓。今日幸得重見恩公,不然老朽還不知道救我一家性命的是哪位少年英雄呢。想不到恩公不但武功卓絕,而且還是朝廷重臣,皇命欽差,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一番話出,朱守仁上官靈等人才恍然大悟。
“不敢不敢,鄭大人實在是過獎了。鄭大人一位三品大員,上任時卻隻是一家共乘一輛馬車,身無長物,兩袖清風,良臣風範,也實在讓朱某欽服啊。”朱文琅也確實從心底敬佩這個鄭如宗,至少他在皇宮中生活這麼多年,還沒見哪一個朝廷大員清貧如許的,更何況還是個三品的地方大員。若是旁人,四五品官員的馬車隻怕都比這鄭如宗的車氣派得多得多。
“鄭大人的清名天下共知,一身風骨,兩袖清風,為朝廷表率,皇上都曾為此大為嘉賞。”朱守仁在旁邊插言道。
“朱某奉聖命,前來查問成都滅門命案,鄭大人主管此案,不知能否略加詳述?”朱文琅見寒暄已畢,便進入正題。
“此案乃四川成都府治下從未發生過的滅門大案,共被害五十三人,上至八十老婦,下至數月幼童,無一幸免。下官曾查閱成都府曆年舊檔,皆未曾發現過如此大案,倒是聽說山東河南等地,近一兩年來,也曾發生過數起滅門血案,但詳情不得而知。此案受害之人乃地方縉紳,當地聲名尚好,據查並無結怨極深的仇家,當不至因仇而橫遭滅門。有四名婦人家眷先遭強暴,後被刀劈劍刺而亡,但從現場勘察,當為劫財而為。張家乃當地富戶,案後卻不見絲毫浮財,細軟金銀俱被劫去,暴徒還妄圖焚屋滅跡,但被鄉民所覺,數百鄉民相約救火,將賊人嚇跑,被焚房屋數間,但大部尚在,屍首等殘跡被燒焦數具,餘者也大部留存下來。據下官看來,賊人劫財是實,強暴隻是強人順手而為,其目標當為張家家財,至於滅門焚屋,當是不願留下任何痕跡。”
“那鄭大人對此案凶犯有何看法?”朱文琅聽鄭如宗說得有條有理,層次分明,心道“看來這位鄭大人不但為官清正,更是一員乾吏,實屬難得。”又追問道。
“據下官推測,此案應非當地強人所為。從屍首所受刀傷劍傷來看,凶手定是孔武有力的江洋大盜,且為數眾多,至少十數人以上。據前往救火的鄉民所見,曾見十餘條黑影遁往山林,大約是江湖人常穿的夜行衣。多數受害之人一刀斃命,正中要害,賊人定然武功甚高,絕非鄉間混混所能為者。其餘的線索尚在勘查之中,現場下官已派兵丁守衛,閒人不得靠近,屍首收進仵作房,未曾下葬,幸得冬日嚴寒,保存完好。此乃要案,下官也已將目擊鄉民收監,隻是囑咐獄卒好生照料,未叫他們受委屈。”
“嗯,好,鄭大人辦案果然乾練。不知朱某能否看看此案案卷?”
“這是自然,下官已隨身帶來。”說罷便叫眾人奉上厚厚一疊卷宗。
“鄭大人好準備,知道在下要看,已先帶來了。”朱文琅一邊看上官靈接過卷宗,一邊笑道。
“恩公過獎。”鄭如宗微微站起,拱手道。
“既是如此,不知朱大人能否安排驛站讓朱某住下,看看卷宗,明日我們便出發到邛縣命案現場去看看,再看看那些屍首,問問收押的鄉民。”朱文琅道。
“那此事便由鄭大人主辦,全力配合欽差大人。”朱守仁對鄭如宗道。
“是,下官遵命。”鄭如宗連忙應承。
朱守仁又轉向朱文琅道“驛館早已收拾妥當,有兵丁服侍,各項用度物品俱都齊備。欽差大人和寶眷隻管安住,驛館甚大,大人的隨從都可住下。”
“你說……”旁邊唐玥忍不住叫了一聲,見場合不對,又忍住,隻是用眼盯著朱文琅。
朱守仁一時不知什麼地方說錯話了,迷惑地看著朱文琅,又看看唐玥。
“嗬嗬,朱文琅隻是一個人,沒什麼寶眷,這幾位也不是我的家眷隨從,都是朱某的朋友,這位是山東來的上官靈,這位是川中的唐姑娘,這位是唐姑娘的丫環,那位則是雲南的麗娜姑娘。”朱文琅看著唐玥被朱守仁的話弄得滿臉通紅,心中有一種惡作劇的開心,不過還是笑著給朱守仁和鄭如宗解釋道。
“哦,本官冒昧,冒昧,幾位莫怪,莫怪。”朱守仁連忙拱手行禮致歉。
上官靈根本不在乎,隻是拱了拱手笑笑。
看著朱守仁道歉了,唐玥也一時不好說什麼了,隻還是紅著臉,一時不知道氣從何出,隻得狠狠地瞪了朱文琅一眼,小聲嘀咕“都是你!”弄得唐佩兒和麗娜都在旁邊暗笑,結果被唐玥看出眼中笑意,悄怒道“小蹄子們,笑什麼笑!”剛說完,自己不禁也輕笑出聲來。
朱文琅微微笑笑,也不理她,又朝朱守仁道“那就多謝朱大人了。一會我和敝友便去驛館。不過在此之前,朱某還想請布政使大人借一步,單獨說幾句話。”
朱守仁略略一愣,看看旁邊坐著的眾人,可能是想到將眾人趕出去不太合適,更何況其中還有隨朱文琅一起來的“朋友”,便站起身來“如此,請各位大人稍待。朱大人,這邊請。”說罷,便領先朝旁邊側門走去。
朱文琅隨朱守仁走到一處偏殿,朱守仁轉身站定“朱大人請坐……不知朱大人有何見教。”
待得下人奉上茶,朱守仁將下人全部打發出去後,朱文琅便將皇宮之中上官雷遇刺,天一盟做下滅門命案積財,積聚勢力欲與朝廷為敵,且可能策劃要行刺他與沐英的事,原原本本說給了朱守仁聽,不過並沒有提到梅罕之事,自然是為了安全,梅罕孤身在天一盟中,多一個人知道,便多一分危險。
“原來如此。”朱守仁聽後,半天不說話,好一會過後才長籲一口氣“原來如此。何大人的書信之中確實提了一下天一盟之事,但語焉不詳,令本官有些摸不著頭腦,遠不如朱大人所述這般細致……既是如此,朱大人想必早已確定成都滅門案乃是那天一盟所為,為何還要去查勘?”
“朱某有九成把握此案乃天一盟所為,之所以想去看看,隻是想多查出一些天一盟的線索罷了。”朱文琅道“其實我此行成都,最重要的還是想提醒一下布政使大人,天一盟很有可能已將您列為行刺的目標,大人奉朝廷之令治理一省,肩上擔子重大,務必小心防備……隻可惜天一盟到底會在何時何地,以何種方式行刺大人,目前還沒有什麼具體消息。”
“多謝欽差大人提醒,本官自然會小心。不過俗話說,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總不能隻因為一個小小的天一盟,便要本官龜縮不出,荒了政務,這是萬萬不能的。再說了,我朱守仁也曾起兵江淮,破群盜驅韃子,也是上過戰場的人,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他天一盟想要行刺本官,隻怕也得碰上一個硬釘子。”朱守仁傲然道。
朱文琅自然知道,沒有確切的消息,僅僅知曉天一盟準備以朱守仁為目標,也無從防起,此次告訴朱守仁,不過就是提醒一下,讓朱守仁能有所準備,提高一下日常的防備力量罷了,想要徹底地防住天一盟那是不可能的,正如朱守仁所說,他總管一省民政,總不能因為怕死而荒廢了政務,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算天一盟沒殺得了他,隻怕朱元璋也得賞他一刀。
“總之,請布政使大人多加小心吧。”朱文琅拱手道。
“多謝朱大人。朱大人查辦天一盟的案子,在這四川行省之內,本官自當全力支持,具體便由鄭如宗大人配合協辦。”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朱文琅特意過來示警,官場老吏朱守仁自然也會著力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