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bp;四方雲動
今日這一戰,土司族兵在昆明城的東門外,足足死了有近五千人,再加上北門死了一千,南門死了一千二,西門死了五百,一天下來,總共死了有七千多人,至於傷者,則更不計其數,足足超過萬人。
最關鍵的是,在死的族兵之中,除了各個小土司的族兵之外,臻洞、西浦、擺金、擺榜四大土司共計死了六千人,偏偏這六千人中,西浦部隻死了不到一千,是四大部族中死得最少的。死得最多的反而是擺榜部,足足死了有兩千八百族兵,占了六千人的將近一半。
滇池旁洛加的莊院之中,擺榜族土司莫達火冒三丈,正在質問西浦部的大土司洛加:“為何我擺榜部死得最多?你西浦部就隻死了一千,你洛加是不是在有意削弱我擺榜部的實力?”
“莫達土司怎麼會如此想?你我四大部族共謀大業,休戚一體,我洛加又怎麼會如此不明事理,故意削弱你擺榜部?無論誰家的族兵死了,對大業都是不利的,我又何必做這種損人不利己之舉?”洛加百般解釋。
“什麼叫損人不利己?我擺榜部青壯本就比你西浦部要少,這一次便死了兩千八百多人,兩千八百人啊,多少家孤兒寡母的?我擺榜部實力大損,將來朱明朝廷被驅逐出雲南,到那時你西浦部一家獨大,我擺榜部又還能有什麼說話的份?這叫不利已?對你西浦部可是利得狠哪。”莫達冷笑道。
“我怎麼會如此想?絕對沒有,絕對沒有!我洛加向我的曆代先人發誓,絕無此意!”
“哼,你沒有?你的兄弟有沒有?洛真乃是東門攻城大帥,我擺榜部有近兩千人都是死在東門!他為何隻是令我擺榜族人去攻城?不讓你西浦部的族人上?到底是何居心?”莫達依舊怒不可遏:“我告訴你洛加,我擺榜部與大夥一起舉事,那是為了咱們雲南本地的各部族,不是為了我擺榜一部!我們好心好意衝鋒陷陣,你們卻是在後麵陰謀暗算自己人,算什麼英雄?”
旁邊的臻洞族土司達罕和擺金部土司坎米坐在太師椅上,陰沉著臉,並未說話。今日對昆明城的四門攻城戰中,臻洞族死了一千九百人,擺金部死了兩千人。
“莫達土司,莫達土司。”洛加仍是不停搖手,急急解釋:“莫說我洛加絕無此意,洛真我也可以擔保,絕沒有故意針對擺榜部的意思。洛真這人你們也知道,到中原學過兵法,乃是我各部族中最為合適的領兵之人,他的心思,都在領兵打仗上麵,不會有什麼彆的想法。”
“彆的想法?哼!”莫達冷哼一聲:“你說沒有就沒有?那為何他帶過去兩萬多人裡,我四部的族兵人數都差不多,可他偏偏讓我們擺榜部的去蟻附攻城?沒讓你們西浦部的人上?我可是問過了,洛真第二次下令增兵,上去的五千,全是我擺榜部的人,這不是故意讓我擺榜部的勇士去送死嗎?”
莫達說著,又轉頭看看旁邊的達罕和坎米,陰陽怪氣道:“達罕土司,坎米土司,今天他洛加能驅使我擺榜部的族人去送死,明天就能讓你臻洞部、擺金部的族人去當炮灰!唯獨留下他西浦部的族人,等咱們辛辛苦苦把朱明打出雲南,他西浦部可就能夠和木氏左氏那氏比肩的大土司了。”
達罕與坎米都沒有說話,依舊沉默地坐著。
莫達繼續道:“就說你擺金,死了兩千人,你臻洞,也是差不多兩千,偏偏他西浦隻死了一半,連一千都不到,這其中沒有鬼,打死我莫達都不信!”
“洛加大土司。”終於,臻洞部土司達罕抬起頭來,望著洛加:“能否請洛真兄弟過來,說說東門外的情況?問問到底怎麼回事?”
“唉,洛真肩膀受了箭傷,現在還在昏迷之中未醒。”洛加歎了一聲。
“哼,小小的箭傷,還是傷在肩膀,就昏過去了?蒙誰呢?”莫達冷笑:“裝什麼裝?不就是不敢出來嗎?心裡有鬼,哪裡還敢出來見人?”
“莫達土司,望你不要血口噴人!”洛加本來便是雄據一方的大土司,哪受得了如此的冷嘲熱諷,坐在那裡森然道:“四大部,七小部,一起聯合舉事,大家都是一體,我洛加和弟弟洛真也不是那種喜歡玩弄陰謀詭計的人,我們儘心儘力,隻為大家一起的大業,從無私心,這種沒有根據的謠言,我希望莫達土司不要隨便說的好。”
“喲,洛加,洛加大土司。”莫達冷笑:“把我擺榜部消耗了三千人,實力大損,就這麼急不可耐地想來直接對付我莫達了?我莫達也不是嚇大的,此次舉事,我擺榜部足足有一萬五千的精兵!死了三四千,我還有一萬!你洛加有什麼打算,有什麼陰謀詭計,儘管使出來!我莫達還怕了你不成?就算你洛加今日將我莫達留在你這,我兒子帶著那一萬多精兵,也能把你西浦部鬨個天翻地覆!”
“莫達土司,莫達土司,消消氣消消氣。”擺金土司坎米見越鬨越不可開交,忙站起來道:“咱們四族一起舉事,有什麼問題,說清楚就好,萬不可說什麼氣話,甚至自相殘殺,白白便宜了那沐英老賊。”
莫達也是略有些平複下來,斜看一眼坎米:“坎米大土司,我知道你們擺金部和西浦部本就走得近,是同一個祖宗,你本來就該向著他……行,我莫達給你坎米大土司麵子,但今日我擺榜部死了三千人,總得有個說法……就算我莫達顧全大局,信了你們的說法,我擺榜部死的那三千人,他們家中的老父母,嗷嗷待哺的孩兒,你們問問他們去,看他們信不信你們的說法!”
聽到此言,洛加與達罕和坎米,三人麵麵相覷,滿臉的糾結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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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欽終於到了成都。
從雲南過來,二十多天的路程,他幾乎天天趕路,沒有歇腳。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這麼著急趕路。
是因為教主何蘭花之命讓他早點找到小師妹麗娜,把她帶回雲南嗎?說實話,他並不著急,而且他根本不知道小師妹在哪裡,就算他這麼著急趕過來了,也一樣不知道去哪找小師妹。
他就是不知道自己在乾什麼,想乾什麼。
臨行之前,那個什麼天一盟的人說的話,一直在他耳邊回響,那張寫著地址的紙條,也一直在他的衣兜裡,他甚至不敢輕易去觸碰它!
他的心思很亂,一會回想著慘死的爹娘和妹妹,一會又想起在五毒教學藝修習的日子,一會又想起那個曾經的大師姐梅罕對他們幾個師弟師妹的照顧。
真的要去害大師姐?令她回不了五毒教?真的要從小師妹手裡把教主之位搶到手?如果自己當上了教主,真的要率五毒教去和大明朝廷作對,和沐英為敵?為父母和妹妹報仇?
他的心很亂,亂得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袋裡一鍋粥一般。
從雲南過來成都,二十多天,他都幾乎沒有看過一眼路上的風景,對什麼東西都隻是匆匆一瞥,隻是機械地朝前趕路,餓了就吃飯,吃完飯後繼續趕路,便如一頭被蒙著眼拉著石磨的驢,甚至每天歇下腳來,都不知道自己已經走到哪裡了。
他甚至希望,自己一直這麼走下去,這樣,就不會讓他非得做出一個決定,非得作一個選擇了。
他希望能有人告訴自己答案,或者乾脆,代替自己做決定,他隻要照著對方的意思做就好,不用這麼糾結。
但是不行,這個問題,他根本不敢告訴任何人,彆說是如今當上教主的二師姐何蘭花,甚至於他所有的,所有認識的人,任何一個好友,任何一個,他都不敢透露出絲毫。
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當上了五毒教的教主,對自己的複仇自然十分有利。但他也知道,違背教主之令,謀害自己的大師姐,搶奪教主之位,那些都是欺師滅祖的勾當。他就是個本本分分地莊稼人,父母也是,祖輩也是,一輩子老老實實種地,養活家人,從來沒有乾過什麼作奸犯科之事,甚至連違背良心的事都沒乾過,可如今卻要去乾一件欺師滅祖的壞事……
他本能地不敢,他本能地排斥……但他又知道,這是一個非常好的機會,千載難逢,隻要做了,也許就能當上教主,能夠為父母和妹妹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