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呂布正與眾將狩獵於汝南,正是誌得意滿之際。
忽有一哨騎飛奔而來。
“報——”
“稟溫侯,朝廷有詔書到。”
呂布及成廉、魏續等將聞言,齊齊下馬,聽候詔書。
其書略曰,袁紹不仁,興叛逆之兵南下黃河,意欲危害天子。
今召溫侯呂布,即刻入京保駕勤王,不得有誤。
待使者將詔書內容宣讀完畢之後,呂布等眾無不為之一驚。
“……袁紹竟要南下了?”
諸將竊竊私語,紛紛感到震驚。
這段時日,他們一直待在汝南過著逍遙快活的日子。
竟還未注意天下局勢即將發生巨大的變動。
“溫侯,現在該怎麼做?”
諸將問。
呂布也有些遲疑難決,他最不擅長的就是這種站隊問題。
“今茲事體大,須得去跟公台先生商議一番才是。”
於是,呂布領著諸將一同回到郡府,找到陳宮,備言其事。
陳宮這段時間,陪著呂布在汝南靜養著。
雖然呂布等將是得過且過,但陳宮卻從未放棄過心中的大誌。
今將朝廷勤王詔書發來,亦是興奮異常,拿起詔書來,反複觀摩。
然後才激動地對呂布說道:
“溫侯,這可是天賜良機啊!”
“什麼天賜良機?”呂布問。
“今袁紹勢大,舉兵南下,曹劉困守河南。”
“此戰勢必決定天下局勢。”
“以溫侯之勇力,可以獨身事外乎?”
呂布怔怔地回答說不能。
陳宮又道:
“今我汝南多年未起兵事,中有數萬黃巾賊於中作亂。”
“以我之見,袁紹為取得戰爭勝利,必煽動汝南叛亂。”
“若使汝南於後方作亂,曹操、劉備可得安心否?”
呂布一時默然,不知該說什麼好。
“公台先生的意思是……?”
“於中要價,價高者得。”
陳宮意味深長地一笑。
曆史上的陳宮是一個投機倒把的政客。
作為兗州士族的代表,之前煽動呂布叛亂卻以失敗告終。
但陳宮從未想過,放棄自己家族在兗州的利益。
現在河南、河北大戰,對他而言就是一個機會。
陳宮希望呂布於中牟利,看看到底是袁強曹劉弱,還是袁弱曹劉強。
袁紹勢大,若是曹劉頂不住,那呂布便可與袁紹南北夾擊,共分河南領土。
以袁紹寬仁的性格,定會在戰後將兗州分給他們。
這能完成陳宮光複兗州的目標。
若是袁紹不敵曹劉,那麼就響應朝廷號召。
協助曹操、劉備共同對抗袁紹。
然後從中攫取利益,另尋光複兗州之法。
很明顯,前者是更能幫助陳宮實現光複兗州目標的。
但戰爭才剛剛開始,自古以來,以弱勝強的不在少數。
如今勝負未分,不該輕易作出決斷。
隻需靜靜等候戰局的進行便好。
“這……”
呂布卻有些遲疑,“今朝廷發詔命我進京勤王,若有詔不奉,反而俄延推阻,隻恐不妥。”
“誒呀!”
陳宮有些著急,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奉先呐,你好生糊塗!”
“今朝廷天子詔令,悉出於司空府、左將軍府。”
“不知詔令是天子之詔令,還是他曹操、劉備之詔令?”
呂布來回踱了兩步,沉吟半晌,緩聲說道:
“司空乃大漢之司空,左將軍乃天子任命的左將軍。”
“司空、左將軍之詔令,即是大漢之詔令也。”
陳宮一時無言,沉默了許久,才開口問:
“難不成奉先你還打算北上,去對抗袁紹?”
呂布答道:
“既然先生說,此戰事關天下大局,布莫能作壁上觀。”
“今既是天子有詔,我等起兵北上便是義兵,為何不去?”
陳宮勸道:
“奉先,你可想清楚了,若是北上去了,便是徹底與袁氏為敵。”
“再無任何回轉餘地!”
呂布眉梢一挑,臉上反倒湧現幾分傲氣。
“吾有方天畫戟,嘶風赤兔馬。”
“吾怕誰來?”
“況自長安出奔以來,吾先投袁紹,彼用我擊黑山賊。”
“吾數破張燕軍有功,袁紹非但不能用我,反倒屢屢派兵攻殺我。”
“袁紹氣量如此狹小,不能容人。”
“今棄曹劉義兵不入,反倒投袁紹,為虎作倀耶?”
陳宮頓時沉默了。
他暗想袁紹為什麼派兵攻殺你,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你帶兵劫掠他郡縣的事兒,你是隻字不提啊。
“……先生不必多言了。”
“吾視天下鼠輩如草芥耳。”
呂布麵色一正,揚起眉毛道:
“從前袁紹勢力強大,吾不能及,故而隻能委曲求全。”
“今曹劉同時對河北用兵,需我助力,我正好借此機會,向袁氏複仇。”
微微一頓,又補充一句。
“況如今是河北強,河南弱,若我投袁紹,袁紹必不重我。”
“人人都言袁紹此人外寬內忌,若彼記我舊惡,便更不能容我。”
這筆賬,呂布還是能算明白的。
陳宮作為謀主,他當然可以在河北、河南之間奇貨可居。
但呂布卻不能。
以袁紹的性格,容不容得下他就是一個問題。
反倒是河南這邊,呂布之前對劉備一口一個賢弟,劉備也沒拒絕。
說明人家肯定是拿自己當兄弟的。
何況李翊如今成為了河南謀主,督四州兵馬。
之前自己兵敗走投無路投徐州時,李翊可是明確跟自己說了,若是有困難就儘管找他。
就衝人家這份義氣,呂布說什麼也得給河南幫幫場子。
“吾意已決,此事不必再議!”
呂布站起身來,鄭重其事地說道。
“傳我令,各部將校即刻回營,點齊兵馬,然後北上。”
“進軍陳地,保駕勤王,怠慢者斬!”
見呂布已將軍令下達,陳宮也不好勸阻,隻能無奈歎一口氣。
既然集團老大都已經選擇站隊河南,那麼接下來陳宮也隻能全力輔佐河南打贏這場仗了。
然後才能夠寄希望於,戰後瓜分到儘可能多的戰利品。
很快,成廉、魏續、侯成、宋憲等將,各自回營點齊兵馬。
呂布將妻兒留在汝南,隨後準備了些冬日的衣物。
便帶著陳宮、及剩餘眾將,率兵八千北上陳地。
不表。
……
汝南呂布一路兵,已正式加入河南陣營,並發兵北上,支援曹劉。
再往西邊一路,乃南陽張繡一樣。
率先發往南陽的詔書,亦是來自於陳地朝廷。
當然,這是以曹操、劉備兩人聯手發來的。
劉備方麵,自然是讓張繡屢行前諾,馬上發兵北上,給河南陣營幫幫場子。
曹操方麵,也表達了自己願意摒棄前嫌,既往不咎的態度。
區區殺子之仇,不報也罷。
隻要張繡肯舉眾歸降,曹操願意即刻表奏張繡為揚武將軍。
同時,為了使張繡放心。
曹操甚至表示願意讓宗室子女,與張繡聯姻。
這個時代,姻親血緣紐帶的地位自不用多說。
曹操願意與張繡結親,就是為了表明自己是真的願意放下舊恨,請張繡放心。
之所以,曹操願意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一是因為張繡本身率領的兵團,是繼承於張濟的涼州兵團,戰力本身就很彪悍。
二是張繡的位置,離曹操大本營實在太近了。
如果曹操短時間之內滅不了張繡,就隻能將他拉攏到自己這邊來。
由於之前已經說好,故張繡並未有什麼遲疑。
這些天,他一直在厲兵秣馬,早已經將士卒練得龍精虎猛。
就等曹劉這邊發信號召他去前線。
信號既到,張繡正準備應允。
忽有人報,袁紹使者到。
張繡一怔,正準備請袁使上座,不想賈詡卻正色叱道:
“歸謝袁本初,兄弟尚不能相容,而能容天下國士乎?”
乃命武士將袁使亂棍逐出。
張繡大驚,忙問賈詡道:
“今袁紹勢大,天下莫能與敵,縱不與之交好,也不該得罪。”
“先生何以如此決絕,不留任何餘地?”
賈詡卻正言說道:
“將軍莫不是忘了,您已答應徐州,將在河北、河南戰事之中,幫助曹劉。”
張繡一怔,擺手道:
“實不敢忘!”
“隻是卻也不該如此對待袁使!”
張繡其實是很缺乏安全感的。
他本身就寄人籬下,依附於劉表。
之前又開罪了曹操,有殺子殺將之仇。
儘管曹操本人已經表示願意放棄舊仇,劉備也表示願意從中作保。
但張繡畢竟勢力太過弱小,他希望自己能多留一些底牌。
那邊賈詡卻顯得很自信,耐心開導張繡道:
“將軍既已下定決心和曹劉合作,就該斷絕與袁使來往,勿使曹劉生疑。”
“若不然袁氏那邊未能結盟,曹劉這邊也未能取得信任。”
“兩邊不討好,竊為將軍所不值。”
這……
張繡被賈詡這番話懟的啞口無言。
顯然這話是在批評他想既要又要。
但政治哪有那麼多兩全其美,很多時候它就是要你做出抉擇。
賈詡的話還在繼續傳來。
“今河北強,河南弱。”
“今我以少眾從之,袁氏必不以我為重。”
“河南弱勢,必以得我為喜。”
“更兼曹公身在潁川,僅以我等為後顧之憂。”
“願將軍勿疑!”
見此,張繡終於下定決心,舉眾向河南投誠。
張繡這一路兵,也正式加入河南,並奔赴戰場。
自此除河南本土外,已有兩路兵加入反袁同盟中來。
但真正有威脅,有力量的,還是西涼馬騰、韓遂這一路。
不同於呂布、張繡這兩個兵蠻子。馬騰、韓遂是真正的一方諸侯,其對戰局的影響力甚至不亞於劉表。
劉表在官渡之戰中隻是沒有正式下場,但凡他下場站隊任何一方,鹿死誰手都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