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有這種以念化絲之法?”
肖真明聞聲有些驚訝。
端公法脈諸法教之中,‘梅山法教’算是其中一個較為突出、強勢的派支。
饒是如此,以他梅山法教弟子的身份,也從未聽說過這種‘以念化絲’的端公科門。
想要令念攢聚而能化成絲線,那得需要魂魄修養達到什麼程度,才能做到?
肖真明腦海中念頭閃動片刻,他隨後看向‘示真鏡’對麵的周昌,說道:“示真鏡,本質就是以端公心念投寄於其他同道兄弟的神壇之上。
此法施展起來極為冒險。
因為心念投寄出去,便是毫無防備的,更何況,這道心念還是直接投寄在其他端公的法壇之上。
同道兄弟見我等心念聚化的圓鏡,若起歹心,起壓勝、咒殺之術,我們幾乎無法阻擋。
我們施展此鏡,本就是希望在死中求得一線生機——
幸好如今遇到了您這樣的同道兄弟,願意伸出援手!
您儘可以那般心念撚成絲線,探入圓鏡之中,如此可以直接與我之心魂產生牽連!”
“好。”周昌點了點頭。
他與楊瑞相視一眼,隨後將手伸向了麵前的圓鏡。
漆黑鐵線從他指尖浮現,交織成網,徐徐貼附上了那麵圓鏡——鐵念絲覆蓋圓鏡的刹那,周昌麵前的圓鏡便如冰雪般消融,隻餘一點念頭性光在神壇上轉動。
所有鐵念絲便儘纏繞在了那一點念頭性光之上。
那一點念頭性光飛掠出神壇,連帶著叢叢鐵念絲,瞬時破空而去,消失無蹤!
周昌看著那點念頭性光消失的方向,竟然並未指向三條岔路中的任何一道,而是沿著一棵大樹的根部直掠向樹尖,最終沒了影跡。
他轉臉看向楊瑞法壇前還存留著的那麵圓鏡。
但見須臾之間,那點念頭性光已經飛轉回肖真明的眉心裡,連帶著周昌的鐵念絲,都在肖真明的魂魄上纏繞了幾圈!
肖真明身形一震,良久才反應過來。
他震驚地看著那從自己眉心遊曳而出的漆黑念絲,此時飄轉而去的方向,良久以後,才轉過臉來,向鏡子對麵的楊瑞、周昌說道:“這些心念聚化的黑線,竟然遊向了前頭的懸崖。
若跟著黑線走,我們勢必得跳下懸崖才行……”
周昌與楊瑞並肩站著,他看著鏡子對麵驚疑不定的肖真明三人,神色冷肅,道:“如今我們眼睛看到的種種情景,其實皆是暗中的鬼想叫我們看到的情景。
與真實情形根本大相徑庭。
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棵樹,或許正是一條通往彆處的長路。
你眼中所見的懸崖絕壁,也未必就是真的懸崖絕壁。
向死而生。
隻看你們有沒有這份決心,咬牙一試了。”
肖真明情知周昌所言深有道理。
但當下畢竟是他們三個跳下懸崖,而懸崖之下,是否就是通往外界的路?現下尤未可知。
作出這個抉擇,更需要他有膽魄才行。
而肖真明猶豫良久,不經意扭頭看了一眼,叫他頓時下定了決心!
他轉回頭來,滿臉都是扭曲的恐懼:“那些詭婦人又在暗暗地盯著我們,好似在商量著怎麼對付我們了!
在這裡呆著,也不過是溫水煮青蛙,最終也難逃一死!
冒險一試,說不定能得一線生機!
我已經做好決定了,師伯師叔,你們呢?”
左右二老跟著點頭:
“你一個年輕人都敢做這樣決定,我們這些早活夠歲數的人,又怕甚麼?”
“走吧!”
肖真明隨即伸手,把神壇上的圓鏡摘下來,頂在了自己肩膀上。
他收起法壇上的壇印、法器,又將神壇推倒,掃去神壇四周的圓圈劃痕,如此就算是撤下了神壇。
莊稼漢似的中年人伸手拽住在眼前遊曳的鐵念絲,他再次看了看左右兩位師門長輩,最終也未再言語,隻是叫二人和自己一樣拽住那道鐵念絲,爾後深吸一口氣,閉著眼睛,順著鐵念絲的指向,朝前走去。
周昌看見圓鏡中映照出的肖真明三人的前路:
刮著黑毛風的天地間,一縷漆黑鐵線遊過了半空。
那道漆黑鐵線在半空中不正常地扭曲迂回著,穿過黑漆漆的山拗口,直墜下了遠處黑蒙蒙的一片懸崖。
肖真明三個人,緊抓著那道漆黑鐵線,跟著漆黑鐵線一路奔行,越過山坳口,朝前奔走著,最終臨近了那片懸崖絕壁。
懸崖下,黑風更淒厲地嘯叫著。
似乎是因為此間山風更加寒冷,也或許是其他的原因,導致三個人的肩膀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肖真明伸手取下肩上的圓鏡,他定定地看了看鏡中的周昌、楊瑞,嘴唇翕動著,誦念著細微的咒語,使手中的圓鏡化作了虛無。
楊瑞法壇上浮現的那麵圓鏡,此刻也忽地消失無蹤。
他與周昌再不能看到肖真明那邊是怎樣情形。
“慢慢等吧。”楊瑞歎了口氣,如是說道。
周昌點了點頭,他垂下眼簾,看著五指牽引地縷縷鐵念絲,一時入神。
鐵念絲遊出太遠距離,念絲彼端的情形,以他如今的性魂修養,也感知不到分毫了。
他看著那縷縷念絲遊過半空,順著那棵大樹的根部,一直攀升到樹尖上空,最終消隱在虛空裡。
良久之後,
在虛空中遊動的念絲猛然收縮!
周昌跟著感受到了某種觸動!
他循著這種觸動,鼓催心念,不斷將念絲回收著,便見到——
遊入大樹上空的叢叢鐵念絲,在這瞬間,猛地崩成了筆直,莫大的抗拒力從念絲彼端傳來,像是有恐怖的鬼神拽住了念絲彼端,發力阻止周昌將念絲拽回!
那片大樹上方的虛空,跟著彌漫起了層層漣漪!
周昌目中生光,他的心念完全聚集起來,好似變作了一條條無形的手臂,猛力拉拽著那叢叢念絲,與暗中的鬼神拔河——
鐵念絲在空中來回拉扯著,甚至切割得空氣都發出‘沙沙’的聲響!
不必周昌開口,白秀娥亦知此時極其關鍵。
她也將手搭在了周昌手腕上——
一隻隻細嫩白皙的手掌,從白秀娥袖管裡伸出,抓緊了那漆黑的鐵線!
“沙——”
隨著‘兩人’合力,這場拉鋸終於沒了懸念——
鐵念絲被‘兩人’直接拽了回來!
念絲彼端,正是緊閉著眼睛、緊緊拽著念絲的肖真明三人!
“嘭!”
三人滾落在地,都不約而同地慘叫出聲!
他們滿地打滾,大抵是以為自身摔落懸崖,今下已經筋骨摧折,命在旦夕了!
“同道兄弟。”周昌看著滿地打滾的三人,開聲言語,“咱們今下是彙合在一處了——你們這次真是賭對了。”
肖真明聞聲,身子一抖!
他首先睜開眼睛,一眼就看到了在自己前頭站著的青年人!
“這這這——”肖真明眼神由恐懼迷惘,瞬間轉為狂喜,他此時結結巴巴的,怎麼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索性把目光轉向身旁還在大叫的師叔師伯,猛地拍了拍兩人,叫道,“沒死!
師伯師叔,咱們沒死!
活過來了!”
……
“二位同道兄弟,既然助我們逃出那無花果村,我們也絕不是不守信諾之人!
這件得自陰礦之中的物件,就交由兄弟你來保管!”
肖真明從藏在胸口的錢袋子裡,取出了那塊運動手表,小心翼翼地將之交給了周昌。
“好說。”周昌點點頭,“假若這黑荒山中真有秘寶與這個物件相互牽連,到時候得了利益,咱們兩家對半分就好,我絕不會偏占一分。”
楊瑞、白秀娥等人這時也湊了過來,與周昌一起觀察著那塊運動手表。
表盤上放著絢麗的光彩,三個圓環裡的心率、步數、熱量等數字,還在持續飆漲。
但表盤左上角顯示出的電量格,分明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