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十三。
王燁自冀州府,押送大批與燒棉案有關之人入京。
崇晟帝下令於二月十五,將這些罪大惡極之人於京中菜市口,當眾問斬,明正典刑。
杜老夫人同杜家幾位養尊處優的爺早已沒了高高在上的樣子。
一路苦寒交迫,杜老夫人撚佛珠的手腫得如同泡脹的老樹皮;杜三爺等人失去華貴衣衫,原來也同老農沒什麼兩樣,甚至比他們更要畏畏縮縮。
嚴海垂著頭,不願往日同僚看到自己的樣子。
所有人都是一副死相,所有人都恨不得將頭縮在衣服裡,去躲避不知從何處丟來的雪球。
隻有一個人,抬起頭,目光四顧。
林弈不信世子會拋棄自己!
被抓入冀州府大牢的時候,他不信;被王燁審訊的時候,他不信;哪怕如今被押送回京,他依舊不信!
他篤定世子一定在為自己奔走!
之所以自己還沒能出去,隻是因為時候還不到。
然而就在他希冀的目光中,無數的風雪砸來,迷了眼。
他最終,也沒能看到那道期盼中的身影。
囚車駛入刑獄。
林弈與其他人一樣被拉著關入大牢。
杜老夫人蜷縮在一個角落,好……太好了……終於,她活著撐到了京城。
那位說了,隻要她全擔下燒棉之事,便會保杜家小輩,也會保住明義的官職。
明義好不容易才做到了四品知州。
還有鄺哥兒學問出眾……
南杜那麼多出色的子弟……
她即便是死,也得將他們保下!
就是這口氣撐著杜家的眾人,然而活著與活著不同。
“小哥!”林弈扒在鐵欄上,同一個獄卒攀談。
那獄卒本來不打算理會這群喪儘天良燒棉害民的東西,但是聽到他的聲音,隱約覺得耳熟。
獄卒疑惑地湊近他,看了半晌,不敢認“你是……林弈林老哥?您怎麼會在這?還……還跟這些人關在一起?!”
從前林弈在京城中為祁書羨做事,管著莊子鋪子,為祁書羨做些盈利的買賣,為人沉穩,還樂善好施。
獄卒認出他,簡直不可置信。
林弈苦笑著搖頭“幾句話難說清楚,勞煩若是祁世子來過,告知林某……”
“祁世子?”獄卒錯愕“林老哥不知道嗎?祁世子已經是祁副將,帶著運糧軍往漠北去督戰了!”
“什麼?”林弈愣住,天旋地轉。
世子……走了?
世子……去了漠北!
那他怎麼辦?他當真要在後日問斬嗎?
林弈心中湧起從未有過的恐慌。
與此同時,國公府。
江莽已經在外頭站了許久,國公府的管家打發了一趟又一趟,他卻像個石雕一樣站著,不願走。
林弈作為棉隊的主要負責人,接觸南杜勾結富商,被抓入獄;而他,卻因為那日陰差陽錯跑去救人,被幾個百姓認出來,逃過了一劫。
可眼睜睜看著所有跟著去的兄弟們被杖打,林弈也被押送回京待斬,江莽日夜兼程地跟著押送隊伍回京。
可直到入京,他才知道世子居然已經去了漠北。
世子走了……林弈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