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夜故人。
一曲意難平。
葉嫵心中再難平,仍是坐了下來,再難咽的飯菜,她現在都要吃下去。
她不是從前的葉嫵了,她是瀾安的媽媽。
可是,她實在太難過了,眼淚一顆顆地掉在米飯裡。
周夫人亦是難受得很,柔聲安慰,她又抬眼看看兒子,那一條醜陋的手臂提醒著她的愚蠢,還有臉上的指痕更是叫她心痛。
周夫人再也忍不住了,低聲痛哭——
“那天原本要送你們,但我豬油蒙了心,接了個電話滿心想著若安是我看著長大的,不忍心她過得淒慘,想著送些錢財過去給她改善下夥食,哪裡知道,若安竟然把我打暈了,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好幾個小時後了。”
“我趕到醫院,京淮在做手術,他不許告訴你們。”
“這幾年,京淮過得很不好。”
“阿嫵,你心裡有氣就朝著我撒,京淮他有心補償,你能不能原諒他,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我知道我的要求過分了,但是看著這幾年他的樣子,我這個當媽媽的是真的於心不忍。”
……
周夫人哀哭陣陣,如泣如訴。
雨幕低垂,像是要將大地壓垮。
深夜,最後一滴水珠,從樹葉滑落,叮咚一聲。
小瀾安醒了,半夢半醒地喚了一聲媽媽,葉嫵連忙走過去將小孩子抱在懷裡,她溫柔慈愛地拍著瀾安的背,幫他從睡夢中醒來。
瀾安漂亮的黑眸半眯,聲音軟軟的:“媽媽,瀾安會不會死?”
葉嫵喉頭繃緊,仍是擠出一抹微笑:“不會,我們瀾安會好好兒的,和妹妹一起長大。”
半夢半醒時,小孩子才有真話:“爸爸媽媽呢?瀾安不要那些阿姨,瀾安想要媽媽,瀾安想和媽媽一起生活……媽媽不要走了好不好?瀾安想要媽媽。”
葉嫵心碎掉了。
她摟緊兒子,近乎哽咽道:“媽媽不走!媽媽以後都會和瀾安在一起。”
小瀾安貼在媽媽懷裡。
他是爸爸帶大的,但是看著彆的小朋友有媽媽,瀾安也渴望有媽媽,現在他有媽媽,他的媽媽好看又溫柔,瀾安喜歡媽媽。
一旁,周京淮心中潮濕,情不自禁地撫摸瀾安的頭。
他聲音嘶啞:“彆走了,留下來。”
……
一夜未眠。
清早,葉嫵向主治醫生了解了瀾安的情況,醫生說這種免疫方麵的疾病,還是趁早做手術的好,最好在四周半前,將手術做了,才不會影響以後的生長發育。
葉嫵得知消息後,看著周京淮——
“相親?相你媽!相你妹!”
她第一次說粗話。
但是周京淮卻覺得帶勁極了,他心中暗暗想,他是不是忍太久忍得壞掉了?
三天後,小瀾安出院了。
……
陳宅,陳太太親自收拾細軟。
葉嫵也疊著小傾城的衣裳,還有她愛的玩具,雖要照顧瀾安,但是小女兒也不能忽略,葉嫵同樣是疼愛著的。
母女說著體已話,陳太太說:“我特意打聽過,那個瘋子撞人後被鑒定精神病,仍是送到瘋人院裡去了,為了防止她逃跑出來,每日用粗鎖鏈鎖住,當真是生不如死,卻叫我心裡解恨。”
葉嫵怔忡,她望向外頭。
她忽然想見見白若安。
暮色傍晚,天邊飄滿了紫色的鉛雲,顯得沉重。
一輛鋥亮的黑色房車,緩緩駛進私立醫院大門,因為早有聯係,所以這邊的負責人早早等候著。
車子停下,那人便輕輕拉開車門:“葉小姐。”
葉嫵一襲黑色薄風衣,黑發束著,宛如參加葬禮。
她略點頭,跟著那人來到了一處陰暗的過道,走在那潮濕的過道裡,有陰風陣陣,仿若還有老鼠的吱吱叫聲。
那人推開木門。
門框鐺一聲,綠色油漆掉得漱漱的,看著就好些年頭了。
那人笑笑:“我們這兒呢經費有限,等有了錢會重新整修的,鎖裡頭女人的鎖再換大點兒的,結實牢靠。”
葉嫵淡淡一笑。
門緩緩打開,她看見了裡頭的人,一個故人。
深秋,白若安單衣薄衫地坐在床上,四肢都有鎖鏈鎖住,她的活動範圍很小很小,幾乎不能動彈,單人間的空氣裡飄著駭人難聞的氣味。
那人擔心:“這種汙糟的地方,葉小姐怕是不習慣,看過就走罷。”
葉嫵從手袋裡,取出一張支票,是500萬。
她冷著聲音:“不是需要錢翻新嗎?這筆錢替我好好照顧白小姐。”
那人心領神會,喜滋滋地接過支票,走時還特意說了句:“這瘋子發狂的話您就叫我一聲,我拿破布堵住她的嘴。”
破門,輕輕帶上了。
冰冷的鐵床上,白若安的眼神,冰冷惡毒。
她一副蓬頭垢麵的樣子,她嫉妒葉嫵的光鮮,她嫉妒葉嫵的出手闊氣。
憑什麼!
憑什麼,是葉嫵得到一切!
白若安發出寒笑:“葉嫵,我怎麼沒有撞死你?”
葉嫵緩緩走近,她看著白若安苟延殘喘的樣子,仍覺不夠。
——這個瘋子害死了外婆,害得瀾安自小命運多舛,害得她葉嫵家破人亡。
她活該生不如死!
葉嫵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她上下打量著白若安的身體,看著她無法蔽體的衣裳,還有一些可疑的痕跡,想必,她在這裡的日子很難熬。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再是臟汙,也會有男人惦記。
葉嫵的眼神,叫白若安比死還難過,像是上等人在看低賤的人生。
沒錯,葉嫵就是在羞辱她——
“很可惜,我沒有死!而你也很幸運,沒有死在這張床上,說明我們終是有緣分,讓我能見到你這一副狼狽的樣子!”
“白若安,我真沒有見過你這樣狠毒扭曲的女人。”
“為了你所謂的愛情,你連你的親妹妹,都要算計都要殺害。”
……
聞言,白若安嬌笑——
“你說白芊芊那個蠢貨?”
“對,我是利用她,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