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少年俠士,姓左名清,性剛直,好仁義,為黃泉邪道所擄,拜入門下。
初入黃泉道,左清見教中風氣敗壞,弟子多以邪術害人,拘魂索命,亂造殺戮,心甚痛之。知其非一日之弊,遂隱忍不發,潛心修習黃泉秘術。
教中長老見左清天資不菲,心堅勤學,漸重之,收錄門下,賜名冷邪。
左冷邪得黃泉正統,日夜苦修,參透黃泉之道,以為拘魂索命,添善罰惡,乃天地正義,誓以輪回之力,匡扶正道。
數年後,左冷邪參破‘黑白之分,善惡二神’,明悟黃泉生死,堅信輪回正道,勸諫長老恩師,應以黃泉之力,懲惡揚善,而非濫殺無辜。
然教中積弊已久,恩師不以為然,譏諷黃泉之道,本為魔教,鷹視狼顧,何談正義?
道不同,不相為謀,師徒漸離心。
十餘年後,長老恩師欲屠城煉鬼神,左冷邪勸告無果,誅殺取而代之。
又過數十年,為黃泉右使,黨羽豐滿,權勢滔天,欲行改革,上行下效。
有靈光南下,為黃泉左使,性不合,左冷邪隱忍不發,提拔意氣相投之輩,得添善使黎悼、罰惡使單黑槐、執典使閻闖、傳功使闕陰山。
左冷邪常言:黃泉之道,輪回之力,本為天地之氣,用之正則正,用之邪則邪。吾輩當以黃泉之力,匡扶正道,懲惡揚善,方不負此身修為,不逆黃泉之名。
靈光遇敵敗逃,左冷邪誅殺拘魂使羅鬱靈、索命使烏塚,以門下弟子冒充,六使陸續歸順。
靈光複來,化名向問天,性卑劣,喜淩虐,殘暴不仁。
左冷邪暗恨之,傳令六使曰:欲改教中風氣,必先除向問天!
【黃泉正道傳·右使左冷邪】
上述為左冷邪隱忍多年,密謀將黃泉道打造成名門正派的前半生,很勵誌,也很成功,隻要打殺了最後一塊絆腳石,黃泉道便可按照他的預期走上正途。
眼下,擺在左冷邪麵前的,除了左使向問天,還有一個問題人物——聖女。
動了向問天,必會驚動聖女。
道主不理俗事,黃泉道是好是壞,是否門內相殘,不會過問,但聖女的身份地位很有說法,為黃泉道信仰黃泉母樹在人間的具現化,動了聖女,必然引出道主。
左冷邪想破頭也沒整明白,以聖女的性子,究竟看上了向問天哪一點,這倆人是怎麼滾到一起去的?
便如癩蛤蟆和天鵝,聖女究竟有多麼想不開,才會自甘墮落,自討苦頭。
想不通就不想,反正聖女可以輪回,即便真有兩情相悅,十八年後又是一個好聖女。
而且,左冷邪也不相信這倆人真是情投意合,有且極有可能是權色交易,一旦向問天失勢,聖女便會主動遠離。
“大哥,此舉圖謀太大,又是向問天,又是南疆妖族,還有極樂道邪祟,隻靠我們兄弟幾個,難成大事。”
醜不拉幾的黎悼聲音嘶啞道:“守靈派和不老山的宗師,這倆家曆來神秘,您都安排好了嗎?”
“成敗在此一舉,本座素來謹慎,豈有疏忽。”
……
南疆,地龍堡。
茶社雅苑,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可以調素琴,閱金經。
左冷邪入後院,曲徑通幽,進樹林深處,見兩位身著長衫的宗師對坐品茗,拱手上前:“蕭兄好快的腳程,左某遲來一步,莫怪莫怪。”
左冷邪口中的蕭兄名為蕭秋水,神都蕭氏的通幽期宗師,掛名長老,代表蕭氏聯絡各方,常年行走在外。
此人中年樣貌,是個五官端正文人雅士,長發如墨,以玉簪輕束,幾縷發絲隨意垂落,更添幾分瀟灑之氣。
兩人相識於十多年前,或許是偶遇,也可能是左冷邪故意安排,畢竟黃泉道名聲在外,想洗白,想好好做人,必須有一位道上大哥抬一手。
太名門正派不行,人家愛惜羽毛,不想和邪魔歪道打交道,神都蕭氏剛剛好,既是一流勢力,又是皇室大族,得了官方白紙黑字的文件,方便洗心革麵,打通名門正派的路子。
又因為是皇室,左冷邪怕對方吃人不吐骨頭,徹底捆綁黃泉道,故而也就表麵兄弟,打算得了正道的敲門磚,就一腳踹開這個胃口極大的兄弟。
去你的皇室!
我們黃泉道是正經江湖門派,正道之中的清流,光明磊落,忠厚老實,不摻和你那些朝廷天下的紛爭。
這些是洗白之後的台詞,洗白之前,飄零半生的台詞必不可少。
“哈哈哈,賢弟來得正是時候,你且看,為兄為你引見一位守靈派宗師。”
蕭秋水指著身旁濃眉大眼的壯漢:“舍弟蕭峰,早年行走江湖的時候,誤識一位守靈派傳人,那廝巧言欺詐,以正派之風示人,舍弟頗有正氣,誤聽讒言,被其騙入一處大墓……”
巴拉巴拉,歪比歪比,幾千字總結下來,蕭峰被奸人所害,一個沒留神,學到了上乘的倒鬥功夫,冒充守靈派惟妙惟肖,誰來了都看不出破綻。
“左某久仰大名,失敬失敬。”
左冷邪躬身行禮,親自沏茶,以表遠來是客,儘地主之情。
“哪裡哪裡,左右使之名,我在神都也有所耳聞,家兄提及左右使為正道之人,我起初還不信,今日一見,果真…果真……非常人能及。”
蕭峰真了半天,憋出一句委婉的誇獎。
明人就該說暗話,他這張五官剛毅的國字臉,標準的正道翹楚,即便行走地下,那也是迫於無奈的臥底,左冷邪這副歪瓜裂棗的長相,大白天走路上都會被人扔雞蛋菜葉子,想混正道怕是不易。
誰都知道以貌取人不對,可話又說回來,你若沒有一副好皮囊,誰關心你是否有一副古道熱腸。
左冷邪捋了捋頜下稀疏黃須,臉色一正:“人不能選擇生,但可以選擇死,左某誌在匡扶黃泉走上正道,前路縱有刀山火海,至死不悔。”
這番話擲地有聲,鏗鏘有力,聽得蕭峰都有些羞愧了,乾巴巴笑了笑,承認自己以貌取人,理應自罰三杯。
說著,端起茶杯,連乾三大碗開水。
“兩位兄長,向問天此獠是黃泉道最後也是最難除的毒瘤,他出身北齊本心道,道號靈光,被同門師弟缺心道人追殺,不敵奪舍重修,不足兩年時間便有化神期修為……”
左冷邪神色凝重:“不瞞兩位,此前左某數次動了殺心,都有一股難言心悸,仿佛我若出手,必死無疑。”
“北齊本心道素有嫌名,雖是名門,卻勝邪道,在北齊也是人人背後喊打的貨色,有這般手段不足為奇。”蕭秋水皺眉道。
西楚朝廷將南疆視為囊中之物,四舍五入,南疆即為自家疆域,北齊本心道的落魄道士來家裡討飯吃,阻撓蕭氏收複黃泉道這一大計,蕭秋水自然不喜。
“不足兩年便有化神期,再給他兩年,我等豈不是要躲著他走?”
蕭峰冷笑連連,很是義氣道:“左賢弟放心,對這等積年老魔,蕭某向來手起刀落,絕不手軟,他就是沒落在我手裡,到了我麵前,一巴掌把他抽回北齊!”
甭管是不是場麵話,友好合作的態度讓左冷邪非常滿意,當即表示道:“既如此,便有勞兩位屈尊,屆時假扮成守靈派宗師,與那向問天周旋一二。”
“這是自然,蕭某倒要看看,這向問天有何本事,敢自稱‘天王老子’!”蕭峰摩拳擦掌,一臉通幽期莽夫,智商感人的模樣。
他常年行走地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對不熟悉的外人,絕不以真性情相示。
“也請二位放心,左某絕非借刀殺人之輩,向問天身邊,左某安插了兩位弟子,小洞天之中又有機關重重,他二人會率先發難。”左冷邪做出保證。
順便一提,天王老子的匪號是左冷邪幫忙宣傳出去的,沒彆的意思,幫向問天立一個‘天老二,我老爹’的囂張人設,以便他走夜路的時候,被路過的通幽期宗師蒙頭打黑棍。
彆說,除了足不出戶的禪兒,很久沒在南疆走動的向遠,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聽過黃泉道左使,‘天王老子’向問天的名號。
當然了,對蕭峰、蕭秋水而言,轉世重修的向問天,隻是一個有通幽期底牌的化神期,不足為慮,此行的關鍵,是拔出幾個南疆不服管教的勢力。
如極樂道,如偏居南疆一隅的妖族,都是西楚踏平南疆的心腹大患。
極樂道沒什麼好描述的,眾多江湖少俠最為不齒,但心裡又想見識一番的邪魔歪道,因為能展開的妖女太多,這裡就不展開了。
單說藏匿南疆腹地的妖族,似是占據了一處小洞天,不管是名門正派,還是邪魔歪道,數次圍捕都以失敗告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