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良玉死不死其實是老朱一句話的事情。
朱雲峰沒有為左良玉洗白,他隻是把左良玉乾過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呈現在老朱麵前。
殺人放火,劫掠百姓,聽調不聽宣,每一件老朱都清清楚楚。
同樣。
堅持抗清未投降。
不貪財,對士卒好,不克扣部下的糧餉,收養戰死士卒子女,一直在幫崇禎攻打張獻忠李自成,也都是事實。
人的兩麵性以及複雜性,是好是壞都交給老朱,讓他自己去分辨。
甚至朱雲峰對左良玉沒什麼好感。
畢竟後世人站在的是百姓的立場,你劫掠百姓,就是死罪,沒什麼好辯駁的。
因而左良玉的結局真就是看老朱自己的意思。
本來老朱也是打算處死他,再派人收編他的部隊。
結果是一樣的,隻是稍微麻煩了點而已。
然而沒想到的是,恰好左良玉沒有拿流民在前麵衝鋒,讓傅友德與馮勝感覺到詫異,於是才詢問老朱的意思。
隻能說運氣使然,若非如此,現在左良玉早就被炸上天。
得知這事,老朱也有了自己的考量。
他帶了五千多人過來,打天下肯定是夠了,橫推各路叛亂乃至北方的清軍,輕輕鬆鬆的事。
可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
沒有自己的班底,純靠這五千人想守住那麼大基業,掃清天下,重定乾坤,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拉攏大量明末土著,收攏過來成為自己的班底是最合適的選擇。
後世人站在人民史觀,以百姓的立場看,左良玉必然是個土匪之流,是要上審判台的。
但站在老朱的視角,他是英雄史觀,乾大事不拘小節,左良玉忠誠於大明反而成為優點,劫掠百姓便不算什麼事情了。
畢竟曹操屠城,讓泗水為之不流,曆朝曆代的帝王將相也無數人推崇他,何況一個左良玉?
原本也是要處置了他,不過既然對方沒有拿流民做擋箭牌,又恰好能夠收服過來,免得左良玉舊部忠誠度下降,便是一石二鳥的事情。
於是左良玉的命運也就有了改變,算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
朱雲峰其實能猜到老朱的意圖。
不過他不會去從中作梗,非得逼老朱宰了左良玉。
後世人隻是見識多,這帝王心術不是他能玩轉的東西,還不如不碰,認清楚自己的位置,富貴一生足夠了,何必去多管閒事?
因而事態的發展順其自然,隨便老朱自己做決定就是了。
很快沒多久。
季赫就又把左良玉帶了回來。
相比於劉熙祚和周二南的震驚,左良玉現在反而平靜了許多。
他之前就有了一定心理預期,所以倒也能夠接受現實。
等他進帳篷的時候,老朱正在做下一步指示。
“李乾德那邊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派人來接觸,下一個是呂大器,必須要把周圍的明軍勢力納入朕的麾下。”
老朱在明朝的湖南地圖上幾個勢力範圍畫著圈圈道:“一旦接收了這些勢力,讓他們去治理湖南地方,朕就能騰出手來南下把張獻忠處理掉,再步步為營,至湖北與河南。”
“陛下,左良玉回來了。”
季赫進去學著古人的樣子,像模像樣地拱手道。
“嗯。”
老朱扭過頭看向左良玉道:“你過來看看,有什麼策略否?”
他們雖然有大量的資料,但畢竟左良玉是明末最大軍頭勢力親曆者,想來有他的思考和建議。
左良玉有些不解道:“陛下天軍神威,為何死守長沙?非要等李乾德呂大器等人?直接出兵橫掃八方便是了。”
“嗬嗬。”
老朱笑了笑道:“自然有朕的理由。”
難道他會告訴左良玉,自己留在長沙,是必須控製住能夠來回穿越的石碑嗎?
“若是如此的話,陛下的策略萬無一失,臣願意幫陛下拿下呂大器。”
左良玉立即拱手表忠心。
現在剛入夥,正是要立功的時候,自然隻能出賣呂大器了。
“嗯,那這事就交給你辦。”
老朱點點頭,隨後說道:“你先回營中安排好你的部眾,之後你歸屬於馮勝統率,流民則全部由劉熙祚與周二南安置。”
“是,臣告退了。”
左良玉長舒了一口氣,倒退著出了營帳。
雖說基本上被解除兵權。
然而這可是跟著太祖他老人家混啊。
即便不是太祖親自率領,那也是跟著宋國公馮勝。
馮勝跟徐達李文忠他們比肯定是差了些,然而那也是明初武將勳貴排名前幾的大人物。
能作為他的部屬,就如同穿越到抗戰,雖沒跟著教員,卻跟在了一位開國元帥手下,何止是三生有幸,簡直是祖墳冒青煙。
因而左良玉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甚至覺得很幸運,急匆匆回去,聽從老朱的安排,開始拆分自己的部隊。
接下來幾日,二十萬流民營被劉熙祚和周二南安置在了長沙周邊,原地建造房屋,開墾荒地,從湘江引水,準備來年耕作。
一堆堆糧食送了過去,原本麵黃肌瘦,跟著左良玉隻能勉強餓不死的流民們都瘋了。
這明末亂世,除了江南鄉紳富豪以外,很多北方的地主也都沒有了餘糧,能在這種時候給出那麼多糧食,用再生父母來說也不為過。
而且少有人知的是,後世我們徹底解決溫飽,實際上就是從90年代後期開始,差不多一兩代人的事。
70、80年代饑餓還籠罩在我國頭頂。
古代自然就更可怕。
一場席卷全國的天災能令人口下降好幾倍。
其中的殘酷性是後世人體會不出來的,哪怕是史書,也隻會記載一句——“某地旱,人食人”。
明末亂世人不如犬,很多人都已經處於餓死的邊緣,一天吃到的食物非常少。
如果這個時候能給他們糧食活命,彆說當牛做馬毫無尊嚴,就算是你要他們的妻女,恐怕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