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府並非皇宮,王府大廳也不是南京乾清宮大殿。
而且大廳還變了模樣。
王座都撤去,換成了懸掛地圖的黑板。
中央是個大桌子,兩側擺著椅子,廳內湯和馮勝分坐左右。
王揚基、劉熙祚、堵胤錫等文臣參謀在更靠後的位置,老朱則坐在長桌一端。
長桌另外一端對準大門,門口到桌子有那麼一段距離,但來客若是不被允許進入就隻能站在門口處。
就像是抗戰電視劇裡經常看到的軍事指揮部放在某處地主老宅一樣。
然而老朱隻是橫刀立馬般坐在那裡,整個人猶如龍盤虎踞,隻他坐在那裡,王府仿佛變成了皇宮。
一個人突顯出來的氣質就讓人覺得他像個皇帝。
那威嚴的麵容壓過去,即便孫傳庭是站著,他是坐著,也令人不自覺彎腰。
這種氣勢對朱雲峰和季赫是無效的,但對於封建社會,兩千年來保持在皇權統治下的古人來說,那就是可怕的壓迫感。
孫傳庭雖然被允許平身,可整個人還是不自覺地身體前傾,微微把腰彎上,不敢保持著筆挺的姿勢。
老朱見他似乎有些緊張,便笑了笑,指著自己正對麵的位置道:“坐下吧。”
“謝陛下。”
孫傳庭小心翼翼地坐在了椅子上,但他猶如麵見崇禎般,不敢坐全,屁股隻是坐了小半椅子,兩腿並攏很是規矩。
朱雲峰他們三小隻也一窩蜂進來,小朱棣笑嘻嘻地跑到朱元璋旁邊拉開椅子坐下道:“父皇,這一趟沒丟您的臉吧。我就帶了八百人,八百!”
說著他還比了個八的手勢,環視一圈,強調道:“李自成有幾十萬人,一戰被我打垮了,我厲不厲害。”
“嗯?”
老朱眉頭一皺,斜著眼睛看他。
小朱棣剛開始還有著興奮勁,但很快就注意到了不對勁。
旁邊朱雲峰對季赫小聲說道:“老四真飄了呀,他現在已經這麼勇的了嗎?”
“估計是跟我們在一起慣了,也開始沒大沒小。”
季赫低聲回應。
那一瞬間,小朱棣臉變得豬肝色,忙站起來道:“父皇,您是了解兒臣的,兒臣隻是太高興了。”
“好了,坐下吧。”
老朱擺擺手。
對於自己這個兒子,他也沒什麼要求了。
曾經頹廢過,當過肥宅。
跟朱雲峰他們廝混得太久,思維都快變成現代人,愈發漠視他心中很看重的綱常尊卑。
但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老四皇帝乾不成了,既然這樣,也就沒必要再苛責他,隨便他自己吧。
反正不管是去現代當富家翁,還是回大明,又或者去其它大明稱王稱霸,那都是他的本事,自己支持就行。
眾人坐定。
老朱才看向孫傳庭道:“孫傳庭。”
“陛下。”
孫傳庭連忙微微起身,半佝著腰。
老朱說道:“當今天下大勢,你怎麼看?”
孫傳庭苦笑道:“流賊蔓延中原,建奴肆虐東北。國家風雨飄搖,委實”
“委實什麼?”
老朱追問。
孫傳庭感覺凜冬之時,額頭微微冒汗,苦澀道:“委實亡國之相。”
“唔”
老朱沒有生氣,隻是沉吟道:“那你覺得,朕既來了,該如何處之?”
“太祖臨凡,亂世可平,天下大定,這是大明洪福。”
孫傳庭忙不迭說道。
老朱在大明的威望過於逆天,以至於性格高傲不畏強權的孫傳庭都滿是讚美之詞。
然而老朱卻皺眉道:“僅是這些?”
“額”
孫傳庭稍微思索後,知道老朱想要什麼,便說道:“太祖當聯絡陛下,還政於太祖,以太祖之威,不肖三月,天下定矣。”
“哈哈哈哈哈。”
他的話都給老朱逗笑了,說道:“你覺得北京那小皇帝崇禎會信朕是朱元璋?”
“這或許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孫傳庭硬著頭皮扯了兩句,但他覺得連自己都不信。
他很清楚崇禎是什麼性格。
說他多疑都算是抬舉他,應該說是反複無常。
當年他擔任保定總督,負責河北安全,結果由於生病導致耳朵短暫失聰,不能繼續擔任,就上表情辭,推薦楊文嶽繼任。
誰知道楊嗣昌、高起潛、尹三聘等人因各種原因與他不和,於是誣告他。
明明禦史楊一儁確定了孫傳庭的確生病導致耳朵聽不見,上報給了崇禎,崇禎還是覺得孫傳庭是在故意逃避推諉責任,給他治了個“顯屬欺罔”的罪名,革職讓錦衣衛給他關入詔獄三年。
這操作換了誰給他當大臣誰不覺得離譜?
生那麼大病都不信,非得給人下獄,也不親自召見看看情況,孫傳庭覺得自己當初沒在獄中病死都算是幸運,居然能康複過來,耳朵也沒有真聾,活下來都算是運氣了。
要是把太祖的事情上報,恐怕就算他消滅了李自成部,第二天錦衣衛帶著拿他的聖旨就會飛一般趕來。
所以他也隻能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你令朕失望了。”
老朱皺眉道:“還以為你身處這亂世,朕既然來了,能想到解決辦法,熟料也不過是銀樣鑞槍頭,中看不中用的擺設,朕要你何用?”
平靜的話語包含著不同尋常的內容,孫傳庭渾身汗毛倒豎,忙不迭起身跪下道:“臣該死,臣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