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今日便到這裡,周兄日後若還有意,大可再...”
他笑容突然凝固,試圖起身而不得。一股無形的氣勢壓在他身上,將他死死摁在了座上。
“再來。”周無清麵無表情地撫過桌麵,棋盤再度歸位。
悠哉的折扇停在空中,袁天綱臉上笑容逐漸消失,感覺像是踢到鐵板了。
此前怎麼沒聽說過這人還有爭強好勝的性子?
他旋即反應過來,好像能跟這位爭強的人大多都死了。
“呃…周兄,我記得四長老說要找你談談此前征突厥之事,要不今日就先到這裡…”
“下完這局再談。”
……
“…周兄啊,長老殿不是委派你去西域偵查情況麼?要麼你先去…”
“下完這局再去。”
……
“咳咳,周兄,我這扇靈看著有些疲態,待我先去給其附靈一下再…誒誒誒你要作甚?”
“附完了,再開一局。”
“?你怎麼做到的?”
“……”
“……”
......
......
“最後我跟他下了足足七天七夜,宗內弟子看我們許久不出關,以為是修煉走火入魔了,還嚇得特地跑來救援。”
天機院靜室內,袁天綱撫摸著麵前的棋盤,嗬嗬笑道:“他那個人就是這樣,半點氣都不樂意受的。”
“您這位老友果真是很...有個性。”麵前的羅明先搜腸刮肚半天才找到這麼個詞。
如果說袁天綱講的第一個故事讓他直歎天驕,這第二個故事便是從天上墜到了地下,讓他甚至有了種濾鏡破碎的感覺。
“這是自然。”袁天綱道,“那時候他的脾氣可是跟他的實力一樣出名,仙盟中任誰提起他的名字,都能發表一通高談闊論。”
“隻是後來那些人都死了,於是那些事也都沒人再提了。”
室內突然沉默下來,案前的羅明先低垂下目光,裝作無意地掃過袁天綱放在棋桌上的手背。
那手背上的皮膚滿是褶皺,沿著手臂向上延伸,仿佛時光正從這裡入手侵蝕著他。
在修仙界,這種現象有著一個專門的形容詞——天人五衰。
“修行易術已叫我活了一千七百年,見了太多生生死死。再過不久,我當是也要去咯。”
袁天綱說著,臉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笑:“趁著這會敘敘舊,免得等我走後,就再沒人知曉這些舊事了。”
羅明先深吸一口氣:“天師,我已稟報京城和各地單位,動用全國力量去找,必然會為您尋到延壽之法...”
“不必講這些客套話。我此前和你說過多次,犯天禁必然損身折壽且無藥可醫。天道給我留下了多少壽數,沒人比我更清楚。”
袁天綱微微閉上眼:“自周無清失去蹤跡,至今已有六百餘年。這六百年裡我試了無數方法,試圖尋到他的線索,連窺探天機之法都作了嘗試,卻始終未得半寸。”
“往後這段時間,我便慢慢將當初那些事一一地說與你們。待我壽儘之後,你們便要接過衣缽,在不違背天禁的前提之下,開拓易術之道,替我繼續搜尋他的痕跡所在。”
“若有尋得日,莫忘告前人。”
“......”
羅明先望著他手上的褶皺,數次欲言又止。
這些日子,袁天綱愈來愈頻繁地開課講道、做法布置,天機院眾人隻當是天師心情頗佳傳道天下,隻有包括他在內的極少數幾個人知道真正的內因。
他是在準備自己的後事。
羅明先沉默片刻,終是以手伏膝,微微躬身。
“謹聽天師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