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淺,是你太深沉了。現在的社會就這樣,有錢就進卡拉OK,就去酒吧。你在一串紅乾了那麼久,你又不是沒有看到。你太深沉了。”冼銳語氣咄咄逼人地道。
他始終是很清醒,很有條理的。他所表達的是:她的事太多,她的想法太多而又無用無序。
他明明已經對她很忠心了,他明明已是好男人之中的好男人了。她還是要東想西想,做不了決定,拿不定主意。
但是湘瀟卻越聽越聽不明白了:他這到底表達的是什麼?
是自己壞呢,還是不壞?
還是就算是壞,但是也是壞得理所當然的?
他不但否定了她。而且,他把自己也全部都否定了,連自己的真心也否定了。
明明是自己昏了頭,想不清楚了。她想的卻是:他是不是已經被她氣昏了頭?他這是在胡扯,他這是在自相矛盾地為自己強辯。
隻有她這種從小營養不良,經曆太少的人,才會一遇到事情就頭發昏。
社會就這樣,但湘瀟卻不這樣。她寧願找一個對她真心實意的平民,也絕不願意找一個像他這樣堂而皇之,隨時可能染上淋病的富翁。
此時在他眼裡,窮人就是犯賤,就是富人的一個玩具,有錢就可以任意買到?
此時此刻在他眼裡,他都把她當成什麼了?一件純潔的,還沒有被人碰過的商品,一個純潔的傻瓜?
他乾嘛老提一串紅,她與一串紅又有什麼關係?她不過僅僅隻是火鍋廳裡麵一個正正統統,老老實實的服務員,而已!
他這是在嫌她複雜呢,還是在嫌她卑微?
湘瀟氣憤極了,終於忍無可忍,實實在在地還擊了他一句:“我知道,我在一串紅看見了不少道貌岸然的君子,隻是我沒有想到我會喜歡上,他們之中的一個。”
冼銳一聽,痛心地說:“不是我道貌岸然,也不是我有多壞。而是,這社會就這樣。”
說完,剛才的威風,全部被滅掉了似的。很喪氣,很像是受了重傷的樣子。他這是在痛心這社會呢,還是在痛心他自己呢?至少,他身邊的很多的人都是這樣。
一個人往上看,他看到的是藍天和白雲。一個人往下看,他看到的是汙水和垃圾。
在冼銳往上看時,他看到的是湘瀟的純和真。在冼銳往下看時,他看到的是湘瀟的廢話和無知。
在湘瀟上看時,她看到的是冼銳的坦誠直率。在湘瀟往下看時,她看到的是冼銳的刻薄寡情。
他們都沒有能夠做到,向上看藍天白雲,向下看碧水青山。
湘瀟絲毫也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一鼓作氣地批駁他說:“社會就這樣,但我不這樣。以前,我也希望你彆這樣。不用說這些了,你懷念你的過去,我也同樣懷念我的過去。咱們現在已經是涇渭分明了,我明天就離開,我不打擾你。”
湘瀟被逼到了極點,再也無法讓步,原來兩人的性格竟是驚人地相似,隻是湘瀟不輕易外露而已。
剛才談戀愛她不行,吵架她倒蠻行。搭積木,修樓房,不容易。要推倒它,誰又不會呢?
當她生病的時候,她母親說的是她自己不小心。當她因為膽怯而拒絕他的時候,他立即就決定讓她離開。
這世界上最親近的人尚且如此,她又怎麼會去關心人,她又怎麼會去想他的心裡究竟是痛,還是不痛呢?
談戀愛,都踩不準對方的點在哪裡。一吵架,倒能相當精確地擊中對方的要害,一下就扼住了對方的咽喉,要了對方的命。
一個總是在說:“你不行,你就是不行。”
另一個,一直在自省,認為自己有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