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生和戚瑤表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阿爸已經窩藏您二十多年了,我們也不怕!大不了和嬸子一起赴菜市口!”
趙桑雅說道:“你們不怕,可嬸子怕!一是怕你們年紀輕輕就被嬸子誅連;二是嬸子還有好多個好姐妹如今還在北真當奴隸,當年嬸子逃脫時曾答應幫助他們回家,至今尚未兌現諾言,死不瞑目啊!”
顧玉生說道:“嬸子說的讓人欽佩!那您今後的打算如何呢?”
趙柔雅說道:“請你們借給我們一些盤纏,我和你天劍叔先尋找一個偏僻處所休息幾天,調養好身體,然後繼續向荊南走去,同歸沐那丫頭見個麵。”
顧玉生說道:“這樣也好……”
戚瑤瑤說道:“好什麼好呀?我曾經看過城頭上的那個畫像,畫的一點也不像嬸子!他們通緝的是假公主,而嬸子是真公主,沒人認得,大可放心在此住下。”
趙柔雅噗的一聲笑出了聲:“傻丫頭,他們畫的是嬸子年輕時候的頭像,一般人是看不出來的。但一個人從幼年到老年,神似總是存在的,追案的人,尤其是老辣的捕快,眼睛都很毒,除非不被遇著,一遇著就要完蛋啦!”
戚瑤瑤歎息道:“又要離開了!如此說來,明天嬸子叔叔非走不可啦?”
趙柔雅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倆明天天亮前就離開。”
戚瑤瑤眼框裡早就溢出了淚水。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向自己的房間走,為柔雅嬸子準備盤纏去了。這晚,顧玉人和戚瓊瓊也是第一次知道父母和柔雅嬸嬸的真實身份,很驚愕!
淩晨,顧玉生和顧玉人上早朝去了。蕭天劍叫醒趙柔雅,可她起不了床──發燒,頭痛,生病啦。這可急壞了戚瑤瑤和戚瓊瓊。他們派人去請郎中來瞧了病,開方子抓藥。兩人又悄悄到關爺廟求神問卜,請關老爺保佑柔雅嬸子快點好起來。但柔雅吃了藥湯之後卻昏昏沉沉地睡去。蕭天劍、戚瓊瓊用瑤瑤三人寸步不離地守護在床邊。到了下午顧玉人和顧玉生散值回家時,柔雅嬸子終於醒來,燒退了,隻是頭還痛。她躺在床上握著顧玉生兄弟的手說道:“玉人兒玉生兒,嬸子確實不想連累你們,可現在病了,不得不再打擾幾天啦!”
顧玉生說道:“嬸子好好養病,玉生兒和哥哥現在是朝廷命官了,一切有哥哥和玉生兒呢。”
趙柔雅是上了年紀的人,加上心中焦急,這次病得不輕。她躺在床裡,戚瓊瓊和戚瑤瑤姐妹倆每天為她請醫抓藥,照顧得真是無微不至。不久,趙柔雅的病已經痊愈,靜養了半個月,身體完全恢複了。
一日,趙柔雅對蕭天劍說道:“歸沐她阿爸。我的身體已經恢複有些日子了,咱倆也該離開桂花園啟程去荊南啦……”話未說完,忽然聽到彩雲在窗外說道:“老夫人老太爺,外麵來了一個好看的女人,想見您們!”
“好看的女人?難道是皮……”趙柔雅瞬時麵如死灰。
“皇妹,彆怕!是皇姐我……”好看的女人已經走了進來。
“原來是綽韻皇姐啊……”趙柔雅的臉漫漫有了血色。
蕭天劍行了禮。
眉州。
這天早晨,平底客船緩緩地停靠在眉州的碼頭上。
客船的老板娘站在倉門前指導著船上的夥計卸船交貨。隻見她白皙修長的手指指著一堆行囊吩咐道:“這誰都是戚大人家人的包裹,裡麵裝有瓶瓶罐罐,你等搬時要輕手輕腳,彆磕著!老娘有話在先,誰要是打爛一件,叫他雙倍賠償!”夥計們都知道老板娘說到做到的脾氣,不敢掉以輕心,小心翼翼地把每件行李抬到碼頭上,並裝上馬車。
而經過六十多天的船上相處,戚光不但知道客船的老板娘大名叫桂馥馥,而且他的夫人司馬劍南與桂結拜為異姓姐妹。司馬劍南年少五歲,稱桂馥馥為馥姐;桂馥馥稱司馬劍南為劍南妹子。這馥姐身材修長,英俊容貌,出身武林世家,祖籍桂陽,會武功。她很有能耐,一個人管著十幾隻船,有客船也有貨船,都行駛在長江流域的各條水道上,司馬劍南很佩服馥姐的草莽氣;馥姐更喜歡司馬劍南的古靈精怪性格。
碼頭上的兩輛馬車是春花和秋梅先上岸雇來的。前麵那輛馬車坐人,春花抱著小少爺戚遊坐在車廂裡,時不時撩開車窗,探頭向江上的客船探望,。秋梅即站在後麵的那輛馬車旁,對船上夥計抬上來的行李一一盤點,並看著他們一一裝上馬車。
司馬劍南走進臥倉,叫醒戚光:“夫君,眉州到啦!”
戚光伸了個懶腰,翻身坐了起來,問道:“這麼快就到啦?”
“還快呀?”司馬劍南瞪了夫君一眼,轉身蹲在他的身後,一邊給他整理鬢發,一邊說道,“咱們在端午節剛過不久便從家鄉陽城啟程,現在才到達;後天便是重陽節了,你算算,咱們在路上走了多少日子了呢?”
戚光掰著指頭數日子,吃驚地說道:“哎喲,不知不覺咱們在路上走了快四個月啦?”
司馬劍南說道:“差五天便是四個月啦!”
戚光問道:“夫人,此地到你娘家還有多遠呢?
司馬劍南說道:“走陸路還有一天半的路程。”
戚光湊了近來說道:“哎,夫人,要不咱們先到巴蜀拜見嶽父大人,然後再回眉州報到。”
司馬劍南離家已經幾年了,非常想念老父親司馬西,她張大嘴說:“這個……”
戚光說道:“真的,我是說真的。既然咱們在路上還未到四個月,乾脆咱們就湊足四個月!我要去巴蜀同嶽父大人請教兩天劍術,加上來回的三天,剛好五天。”
司馬劍南搖著頭,說道:“夫君,不可。”
戚光問道:“夫人,有何不可呢?”
司馬劍南說道:“夫君,你是朝廷命官,朝廷的規矩你比賤妾還懂!──咱們既然來到目的地,就要報到!那裡有又繼續前行再返回之道理呢?”
戚光說道:“咱們速去速回,最多五天,三天也可;這五天時間算在咱們在來的時候途中貽誤了也說得過去。”
司馬劍南說道:“是說得過去,但咱們不能這樣做!”
戚光不甘心地說道:“況且又沒人知道咱們已經來到眉州這事呢。”
司馬劍南雙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說道:“夫君,聽這裡!天知地如,你如我知!”
馥姐走進倉來說道:“你倆還磨蹭啥?快下船去,我的船要掉頭直下啦!”
司馬劍南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道:“夫君咱們快上岸吧?時間就是碎銀子,咱們彆耽誤馥姐掙碎銀子……”
戚光無奈地下了船,喃喃自語:“這生意怎能這樣做呢?──趕客人下船……”
桂馥馥站在甲板中清晰地聽到戚光的自言自語,卻當耳邊風。平底木客船己掉了頭,順流直下,飄然而去。
八月的京都,晨霧濃濃。
在文德殿內整齊地站著早朝的臣子。他們有的滿臉奸笑,有的麵色木然,有的閉著昏花的老眼……
今天是當今聖上的養子──趙原皇子頭一回正式上早期。他雖然沒品沒位,但殿頭官卻安排他站在第一排的右邊。第一排的中間是覃丞相。
此時,殿內隻有一個聲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覃丞相正在麵向聖上,奏陳國事。滿朝文武誰也不想知道他陳奏是何事,隻想快點散朝,好回家補覺。可覃丞相越說越起勁,聲情並茂,可當今聖上坐在金椅上還是眯著龍眼,不開龍口。陛下心裡明白,在這個文德殿中,自己隻是個儡傀,真正的皇帝是這位覃丞相。自己開口不開口都一個樣,滿朝文武多半是他的人,開口也沒有人執行,一切都是覃丞相說了算。皇上眯著眼睛,對殿前的養子斜了一晴:“真希望自己駕崩後他能改變這個現狀……”
顧玉生現在的職務是兵部侍郎,站在班列的最後排。從他站的這一列對上,第一排站著的正好是趙原皇子。前段時間,顧玉生以“雙探花”的資格做了趙原皇子的老師,既傳授五經,又教練騎射。兩人從小就相識,如今顧玉生覺得這位趙原殿下不但有天日之表,而且有雄才大量。前幾天在玉津園陪他練劍時,發現他的劍法與自己的劍法同出一轍──都是婁氏劍法。顧玉生是個聰明人,知道懂婁氏劍法的人不多,因此很快就猜算出他的師承是誰,隻是不太確定而已。果然,昨天陪殿下在玉津園練劍時冒膽一問,原來他的劍術是他的姑媽──巴蜀郡主趙綽韻所教。趙原殿下握著顧玉生的手說道:“本王雖然沒有拜姑媽為師,但所學的劍法是姑媽所教。事實上,咱們也算是同門師兄弟,真是太好啦!你知道本王剛被父皇冊封為養子,在這個朝堂上沒有一個朋友,一直都很孤單。如今有了你這位文武雙全的少年夥伴做本王的老師,本王真的高興萬分!”趙原皇子年紀比顧玉生大一歲,所以稱顧玉生為師弟。
其實,顧玉生能成為原皇子的老師也是巴蜀郡主趙綽韻求助於當今皇太後皮氏,讓當今聖上指定的。
為何趙綽韻要顧玉生做趙原王子老師呢?原來──
顧玉生長得很像他的父親顧大同那樣魁梧,又像他母親婁明軒那樣清秀。一直以來,趙綽韻心裡深藏著的那個男人既不是司馬西,也不是大理國的段皇爺,而是顧玉生的父親顧大同。
當初,要不是顧大同愛上了婁明軒,自己是不會嫁給司馬西的,若自己當初能同顧大同成親,自己也不會拋夫棄女跟花花公子段皇爺跑去大理國的。
不過這一“跑”倒救了趙綽韻的命。若果當初趙綽韻不去大理,在南漢,也會像皮太後和趙柔雅一樣,被送到北真國當奴隸。趙綽韻是當女奴的人嗎?不,她會戰死!
皮太後是當今聖上的生母,被當今聖上從北真人的手中贖回。皮太後知道趙柔雅是顧大同婁明軒夫妻救回的,因此她一直派人緝拿顧大同和婁明軒。因為趙柔雅知道皮太後的秘密太多了,所以,趙柔雅、蕭天劍、顧大同和婁明軒這四個人必須死。
而趙綽韻這些日子總是和太後親近,目的是給趙原鋪路,讓魏王趙原順順當當地當上太子。
趙綽韻目前的一切行動都是圍繞著趙原的前程而服務。她知道趙柔雅已經來到了京都,怕節外生枝,便暗示趙柔雅馬上離開了桂花園,到尼姑庵當尼姑去。
皮太後曾想見趙原的老師,也被趙綽韻巧妙地打消了念頭。她怎能讓皮太後見到顧玉生呢!趙綽韻是女傑中的女傑,為南漢一生奔走。
一切都雖然很順利,但最怕萬一。趙綽韻當然無論如何是不會讓皮太後知道顧玉生的親生父母是顧大同和婁明軒的。
此時,趙綽韻已經為自己的侄子物色丞相了。人選是顧玉生。
……
文德殿內,覃丞相的奏陳結束了。
殿頭高呼:“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