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沈毅抬頭看了一眼路遙，搖了搖頭：
“這兩個字很恰當，看完你的文章後，我拿著它給學校裡你們電子係的幾個教授也看了下……困境這兩個字還是比較適合的。但你這篇文章不會發。”
路遙一愣。
“不發麼？”
“嗯。”
沈毅的手終於拿開了鍵盤，隨後，他的打印機響了起來。
響動聲中，他說道：
“不僅校刊不會發，你也不要把它投到其他雜誌裡，沒這個必要。”
“是因為學術性不夠？”
“和學術無關。”
沈毅搖頭，略微思考下後，用一種比較風趣的語氣笑道：
“網上有句話是怎麼說來著？不團結的話不要說。能理解麼？”
“呃……大概能。”
“哈。其實更主要的原因是，這種前瞻性的文章，不適合發。因為它具備引導性，當然，要是按照學術地位來講，一個學生，對未來充滿擔憂，是正常的。雖然這觀點對於你的身份而言，有些“非主流”，但初生牛犢不怕虎嘛，還可以理解。而如果你的學術地位提高了，那就更不適合發了……”
“因為更具備引導性？”
“是的。權威性和引導性兼備。”
見路遙懂了自己的意思，他就放心了下來。
“其實這裡要從兩方麵來講，一方麵，我們講……從江湖上麵，你人微言輕，比如你發到校刊上，校刊能看到的也都是學生。而有的學生們，思想是不成熟的，看到你發的東西，他會有什麼想法，這種不可控。而另一方麵，如果你發到其他雜誌上，或者說無論是校刊、雜誌，你發出去後，對你這篇文章認同的地方，其實也是在表達一種態度。即，他們也認同。所以，很多人大概率就算看明白了你文章裡的意思，也不會去理會。”
“明哲保身？”
“嗯。”
沈毅點點頭：
“更確切的說，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學術雜誌，要講科學。而其他雜誌，半導體產業本身就具備門檻。你寫的東西，專業性同樣不夠，雖然很普世，但引導意味過於濃了。”
說著，沒等路遙開口，他便繼續說道：
“當然了，這裡指的並不是你的本意，但……沒必要因為一篇文章，給你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麻煩。所以，它不適合發。”
“可您……潤色了不少啊。”
他看著比起自己之前那聊聊幾頁多了許多內容，並且都用淺黃色分段標記出來區彆的文章問道。
“這是讓你看的，同時，你這篇文章，我會和我的文章一起投遞出去。”
說話時，打印機也結束了打印。
他把那一迭紙整理了一下，遞給了路遙。
路遙接了過來，同樣看到了題目：《國際關係與半導體行業形勢推論，及未來多方向可能性》
題目很長。
紙張同樣很多。
路遙大概看了下，一共9頁。
他心中猜到了一種可能性，試探性的問道：
“投遞到哪？您不是說不會發表麼？”
“哈。”
沈毅樂了。
因為他終於能在這個學生身上……看到點屬於學生才有的那種“天真”的影子了。
於是說道：
“每年，我們這些搞國際關係的，其實都要給出一篇推論到內部，其實不瞞你說，也是你這篇文章給了我靈感，我才把這文章搞了出來。雖然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但至少成果還不錯。你就在這看完，不能帶走。然後我會把我的和你的一起提上去。”
說到這，他想了想，給出了一顆定心丸：
“至少，以我個人之見，你的觀點有相當多可討論的可能性。當然了，這種文章不會有什麼獎勵……”
“沒關係的，我就是看到了行業的前景，所以才寫的，沒想過獎勵。”
他話雖然這麼說，但心裡卻跟明鏡一樣……
這種“沒獎勵”，才是最大的獎勵。
哪怕他現在都不知道這文章會投遞到哪裡。
但也正是因為對方不說“哪裡”，才更不能問“哪裡”。
而聽到他的話後，沈毅點點頭：
“嗯，你先看我給你潤色的地方，然後再看我的，兩者才能結合到一起。”
“好的。”
路遙坐到了沙發上，開始一點點的看。
說實話，文章的內容豐富了不少。
但……卻並不顯得臃腫。
而恰恰相反，反倒給人一種精剪的感覺。
無論是辭藻，還是用句。
至少他能看出來，連自己原先寫的一些東西，詞句都經過了精簡。
顯然對方是用心思了。
但文章的核心思路卻沒變。
而看完了自己的後，他又看沈毅的文章。
這才看出來“區彆”。
區彆就是，沈毅的判斷……更大膽。
或者說，更直觀。
比如他判斷一旦半導體行業崛起後，利益受損方一定會用和極端的方式來進行製約……或者說製裁。
話雖然簡單，但……怎麼說呢，意思卻很直白。
並且，就像是路遙在求解卻不得解一樣，他的文章裡也同樣沒有答案。
隻是提出了種種可能性，並且倚靠一大堆路遙都不知道他在哪查出來的數據為支撐，給出了甚至連路遙看來都有些大膽的猜想。
單從這一點而言，也挺離譜的。
他曾經也和導師聊過這些事情，按照導師的說法，那就是智囊團裡是有高人的。
並且，偶爾女友和他閒聊天時，在聊起來一些新聞上的消息時，也會透露出類似導師一樣的口風。
隻不過她說的要更直白一些。
但要說路遙真正意義上的感受到這方麵的事，眼前這文章是第一次。
直白、大膽、甚至可以說是刺骨一樣。
以至於在把所有內容看完後，麵對沈毅，他說出了內心的最真實感受：
“感覺太大膽了一些。”
“國際關係，就是大膽猜想，小心求證。這點是必然的。”
沈毅伸手，路遙把兩篇文章都給還了回去。
然後他就丟到了碎紙機裡。
路遙本能的看了一眼打印機。
&n。
奔圖。
這就很正常了。
奔圖是一家全國產自主研發的打印機，也是未來幾乎所有體製內單位的標配打印機。
原因很簡單，打印機這東西，也是有可能會涉密的。並且間諜的手段還防不勝防。
這篇文章，路遙能看，但其他人能不能看就不好說了。
“那咱們就這麼說吧？你這文章我給你一起提上去，但不用等結果。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但我能跟你保證的是，你所擔憂的東西，一定會有人看到。”
“好的，沈教授。”
路遙趕緊點頭：
“那我回去了。”
“嗯。哦對，問問劉明澤晚上要不要打競技場，不打的話，我就跟公會活動了。”
“呃……哈，好的。”
路遙笑著點點頭，禮貌告辭。
出來後，他第一時間撥通了女友的電話。
喘息聲響起。
“呼……喂，寶寶~”
“抱歉，璃姐，打擾了。”
“誒你……”
很快，胡璃回了過來，電話裡滿是撒嬌的味道：
“壞蛋！你又逗人家！”
“哈~”
心情大好的路遙輕笑了一聲：
“在跳舞？”
“沒，在健身。你晚上過來嗎？”
“唔……今天不去了吧，我剛從沈教授那出來。”
他把事情說了一下後，胡璃便說道：
“嗯，他們每年是有內參指標的。而衡量地位的重要依據之一，就是批示的領導是什麼級彆。如果帶上你的話……唔，寶寶，你要是能多發點文章，我明年給你弄個魔都市的谘詢獎吧，好不好？”
“好個屁。”
路遙毫不猶豫的就給拒絕了：
“我什麼檔次？拿魔都市的谘詢獎？……我是技術工種，不是參謀啊。”
“弄個三等獎嘛，又不算什麼。”
“可彆，你彆胡來啊！”
“嘿嘿，我本來就姓胡啊，我做事，那不就是胡來？”
“……”
路遙乾脆就無語了，沒好氣的說道：
“行啦，你健身吧，我趕緊弄歌去了。”
“哦對，樂隊怎麼樣呀？”
“算是有點眉目，大家都想弄原創音樂，我們中午找了段旋律，歌詞倒是弄出來了。至於具體的……你元旦來看我演出麼？”
“肯定看呀。我怎麼可能錯過我家寶寶的成長歲月呢？”
“……”
“嘻嘻嘻嘻~”
感受到了男友的無語，胡璃笑的那叫一個開心。
路遙心說你等回家的。
不過……
“既然你想看……那你就忍忍吧。等演出那天……我給你個驚喜！”
“喲？這麼自信？”
“嗯。”
“嘻嘻，那我會抱著無比期待的心情等著的！”
她認認真真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