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山與刀鋒組成的少女——近衛千代，再次垂下眼簾，
連窗簾都沒拉開，在微弱的光線中，近衛千代一個人靜靜地翻閱著戀愛谘詢部裡的一本書——奧古斯丁的《懺悔錄》。
淺間靜水旁若無人地打開了戀愛谘詢部的空調，將點心放進冰箱後，並拿出了兩罐葡萄味芬達擺在桌前，輕鬆而舒展的坐在了近衛千代的麵前。
不知道露出什麼表情的話，微笑就夠了——淺間在內心裡這麼對自己說。
在麵對她的時候，可以瘋顛愉悅，可以暴躁失控，但絕不能露出一絲猶豫軟弱。
於是，疲憊的戀愛谘詢部代理部長，對著疲憊的劍道部部長凹出了一個惡意的笑容，
“喲~近衛大小姐，早上好~氣色不錯嘛~眼影很特彆~”
近衛沒怎麼在意黑眼圈的事，更不想進一步討論失眠的原因，她將手上的書放下，淡笑道，
“為了和不正常的你正常交流，委屈一下審美也無可厚非。”
淺間一副不聽人話的樣子，將一雙腿舒展地斜翹到桌子上。
近衛忍住了皺眉，似乎此時此刻，她才是這個桌子的主人，她對來客的缺乏教養感到不滿。
從冰涼的易拉罐上滑落的水滴，給桌麵暈了一圈水漬。
淺間拿起一罐葡萄味芬達喝了一口，並笑著建議近衛也嘗嘗。
近衛從不喝這種廉價的工業糖水，她搖了搖頭，
“我喝茶。”
“自己去泡。”
淺間向近衛示意茶台上20多種茶葉，任她挑選。
“你的這些茶，我都買了。這樣都不給泡一杯嗎？”
淺間放下汽水，對著近衛攤手笑道，
“不好意思，不是所有偽君子都有紳士風度。當然，自己泡的話，我推薦黑烏龍，叫你的白女仆過來泡或者更好。”
近衛千代本以為淺間會裝一下殷勤燒水的樣子，對市儈商人的扮演已經厭倦了嗎？
那就不喝了吧，反正也沒有非喝不可的理由，近衛抿了抿嘴。
“那不買了。”
“隨你。”
房間的空氣溫度，隨著空調噴出的冷氣，慢慢降了下來。
對坐的兩人沒有說話，隻是對視著，笑著的淺間和笑不起來的近衛陷入了僵持。
眼神對決中，近衛千代又想起了東京灣的那次落敗——衝動和傲慢的代價，她早就支付了。
時間走到7點46，
淺間移開目光，將手中汽水飲儘，懶洋洋道，
“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近衛大小姐今日來訪，所為何事啊？”
“我父親的委托，有興趣接嗎？”
衛宮白還是把挑撥的事情告訴了她嗎？
淺間心念一閃，麵不改色，輕笑著撥弄起自己的指甲，
“如果要加單的話，讓你家老頭子自己和我說就行。
“話說，從稱呼上，你對你父親的尊敬感似乎增加了一點，最近是被教訓了嗎？”
惡意的笑容又自然地浮現在淺間臉上。
近衛內心裡確認了父親的確和淺間靜水有交易，淡淡道，
“尊敬父親正是做子女的義務。”
“哈哈哈，你一說義務，這個尊敬就變味了啊。”
“上次的遊戲，繼續如何？”
“互問互答？”
“嗯。你先。”
淺間觀察了一下近衛——黑眼圈說明沒睡好，翻書說明心神不定，眼神對決和叫人倒茶說明在逞強，但她整體又給他一種想求人又不肯開口的狀態。
這樣子的近衛千代可不常見。
觀賞黑惡勢力失去自信力，可是淺間靜水這種正義之士最喜歡的事情之一。
聯係剛剛的試探——這麼說來，近衛琢磨已經給近衛千代布置他說的那個任務了嗎？
“你家老爺子給你布置任務啦？”
“嗯…”
近衛千代冷眼看過來，
“所以，他給你的條件是什麼？”
淺間回想起了築地市場那一疊價值20億元的契約書和房屋合同。
看來近衛千代是真的認為自己和她父親聯合起來對付她了。
淺間雙手枕於腦後，漫不經心地答道，
“我沒有答應，信不信由你。”
“.為什麼？”
“這算是新的一個問題吧。”
“可以。”
“那按照順序，先回答我的問題。從小到大，你有幾個朋友？”
近衛輕蔑笑了笑，
“無友不如己者。”
她說這句，出自論語。朱熹和楊伯峻等大佬的主流翻譯是——不要和不如自己的人做朋友。
近衛千代，你真的是傲慢啊。
比你善良、比你謙虛、比你高挑、比你開朗的人多了去了。
“我發現你們近衛家漢學不錯，但是你沒聽過【小人無朋】嗎？”
近衛笑著重複了剛剛淺間說的話，
“這算是新的一個問題吧。該回答我的問題了。”
“嗯，你說中立立場的原因嗎？”
淺間盯著近衛，想到了一個很好的離間的理由。
“因為我有點懷疑，把你扭曲成這樣，可能正是你家老頭子的本意。創作作品的人，會比作品更扭曲，所以，我不會和他合作。”
“.你說我是他的作品？”
“你父親是一個怎樣的人，我不是很確定。但我堅信，未對你養成對他人同情心和道德感的家長，等於是在破壞你作為正常人的【愛的接收器】。
“這種封建時期的帝王養成學已經落伍了。而你似乎並沒有展現出除無情之外其他的【王的資質】，大概他已經對你失望了吧。”
“你想多了，我的成長經曆，和他沒有關係。”
淺間回想著當時自己對衛宮白說的那個近衛家主委托任務——讓近衛千代交幾個朋友，享受校園時光。
“嗬嗬，不管你承不承認。我預估他的下一步，是讓你學會偽裝，交幾個朋友，利用他們達成目的。這是對心中沒有愛的帝王們的試煉。”
看著近衛千代逐漸嚴肅的表情，淺間知道謊言似乎完成了閉環，完全放鬆了下來。
“近衛大小姐，你要知道，比起和他一起損毀你，我更喜歡看被他養在籠子中的你，如何生長出更多屬於你自己的東西——你自己的意誌，你的愛好，甚至是你的缺點並用這些東西撬開籠子，去反抗他。這樣父慈子孝的戲碼，更有看頭不是嗎？”
凹了一陣反派笑聲的淺間，看著近衛千代沉思的樣子，又說道，
“近衛大小姐，你知道為什麼你對你父親反抗如此虛弱嗎？”
“.”
近衛千代無言地盯著淺間靜水，儘管她知道這些話裡麵藏著惡意的目的，但是她確實在反抗之路上，遇到了挫折。
淺間拿起那罐近衛沒喝的汽水，打開咕嚕喝了一口，
“你的問題，其實早就暴露出來了——現在的學生會，挺難搞定的吧。”
“這個你就不必操心了。淺間靜水，這也是你幫助有馬吉彥的原因嗎？想看他反抗我？”
“沒聽過得道者多助嗎？有馬吉彥如果是近衛吉彥，相信近衛琢磨早就不會這麼大費周章了。”
“近衛家不會存在這種臆想狂。”
近衛千代站起身來，其實在淺間說自己沒有答應近衛琢磨後，今天的目的已經達成了，她頓了一下，認真看向淺間靜水，
“最後一個問題，如果讓你作為我的反間，繼續和我父親合作。我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表麵是反間，其實是死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