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君,你的成熟已經讓人厭倦。成熟是理智找到利益的最優解,但對感情這東西來說,理智、利益都是一文不值的東西。我已經厭倦了反複拉扯,卻沒有實質性進展的日子,是的,羅伯特君我無法成為像你那樣的機器人.”
有些事情的發生,和死亡一樣無法避免。
熟知墨菲定律案例的淺間露出了[終於到了這一天麼]的的表情。
“.F桑,你應該知道,機器人Robot源自捷克語的Robota,原意為奴役。這種關係的結束,或許對我們雙方而言都是解脫。”
“原來,你一直是這麼看待我的麼?”
元氣少女的臉上沒有了熟悉的笑意。
“我一直都是這樣。你感覺我怎麼對你,取決於你怎麼看我。”
“我本以為,我們是心意相通的你也一定會理解現在的我的.”
“F桑,尋求理解的過程永遠是痛苦的,貫徹和打磨自己的信念更重要。”
“羅伯特君,為什麼你明明是懂的,卻總要故意不去正視它?你要求我們的生活要有意義,但是,生命隻有去愛才有意義,你在剝奪我們的力量,讓我們心神虛空、讓我們窮困潦倒.我本以為你會為我們改變的”
“如果試圖改變一些東西,首先應該接受許多東西。”
“可是你也從不接受我們.抱歉,我已經無法接受你Mansplaining(爹味十足)的說話方式了。”
看著女孩頭也不回地離開,淺間呼了一口氣,似乎想把胸中的不快呼出來,但是並不起什麼作用。
他隱約察覺到這是夢,又一個清醒夢。
他可以控製自己的行為,卻無法讓女孩回來。
等他回神,下一位女孩已經站在他麵前。
“靜水,我已經把欠你的都還完了。”
“.嗯。你已經不欠我的了。”
“但是你欠我的卻還沒有還。”
“對不起。”
淺間覺得他實質上,隻是欠她們無數個道歉——特指那種無法牽就她們的無能為力。
“靜水,你不欠我對不起。你欠我的是幸福。你之前給我們描摹的夢想,那樣絕不是我們追求的幸福。人不應該被任何一個夢想框住,不斷努力實現某一個夢想,但是喜歡的人卻不在身邊了,那不是我們,或者特指間島麻衣想要的幸福。”
“我說過很多次,幸福這東西要自己創造,而不是企望他人的給予。”
“為什麼要選擇連你自己也不開心的道路呢.”
“人活在這世上,不隻是為了開心。”
短發少女皺起眉頭,說道,
“理世說的沒錯,你一定是病了剛剛,你為什麼沒有去追理世.我從來沒有看到她像那樣哭過。”
“哭著哭著就習慣了。”
“靜水,為什麼非要這樣糟蹋那些喜歡你的感情呢”
“你們把名為[喜歡]的東西,看得太高尚了。”
臉上忽然一陣辣痛,間島給了他一巴掌,露出傷心又失望,或者說絕望的眼神。
淺間閉上眼睛,沒有第二擊隻有少女離開的腳步聲。
在這個夢裡,不死川和間島的行為到底是超驗主義的預演,還是夢境背後有人搗鬼
淺間暫時沒有答案。
雖然已經告訴自己100遍,或許這不是壞結果。她們不是勢利之輩,他和她們所謂[朋友關係]的維持,靠得是對他的愛意的消耗。如果愛不動了,友情也會自然散去。
可是擺脫壓力後的空虛感,依然絞殺著他的SAN值。
雖然知道這隻是一個夢,但是,淺間已經預測到自己醒來後會有多麼疲倦了。
突兀卻柔軟,柔軟到把突兀感吞沒的聲音與觸感傳來。
“剛剛一定很痛吧?”
自己的臉,正被一隻如玻璃纖維製羽毛一樣纖細的手撫摸著。
耳邊的問候裡,透露著顆粒感極為清晰的欣喜。
“沒什麼。”
淺間拿開了二見的手。
少女毫不介意,再次握住了他的手。
“雖然走到這裡之前,就已經筋疲力儘了,可是有個聲音在告訴我,[二見,一定要堅持下去]。這就是靜水君說的,[長期主義的勝利],對麼~”
二見露出了很開心的笑容,接著向前一步,走到兩人鼻尖即將觸碰的距離。
淺間卻問道,
“你說的[有個聲音],是什麼樣子的?”
二見仿佛沒有聽到他的問題,凝望著他,又笑了起來。
“終於隻剩我們兩人了呢,靜水君。”
她又進了一步,香甜的氣味傳來,從二見外表無法想象的豐腴柔軟包圍了他的身體,
“靜水君很高興呢。是[麻煩的人終於離開],更值得你高興,還是[還好有一個喜歡自己的人留了下來],更讓靜水君高興呢?”
“都挺令人傷感的。”
“卡爾維諾好像說過,【生活是我等的人沒有來,但你來了,這樣也不錯。】靜水君想等的人,其實並不是我麼?”
“我沒有等任何人,月海,不必這麼說自己,你從來不是什麼替代品。”
聽到淺間的回答,二見輕輕點頭,臉上浮現滿意的笑顏。
“那麼,靜水君,現在能讓我們忘掉之前的一切,好好迎接隻屬於我們的二人世界了嗎?”
看著二見閃爍著對未來充滿憧憬的眼神,令人沉重、畏懼的被愛的快感侵襲著他。
兩人背後,是溫柔的無邊夜色,但沒有一絲光明。
如果說夢裡的是渴望,那麼,為什麼他在渴望不死川和間島獨立時,卻渴望著二見留下來呢?
因為二見對他來說與眾不同麼?還是說,因為貪圖她的偉力?
“月海。”
“怎麼了?”
“我身上背負著一種名為係統的存在,作為神明的你,能幫我清除它麼?”
二見微微瞪開眼眸,裡麵一條條數據流飄過,她笑了笑。
“沒問題,□□□,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
淺間從二見的雙眼裡逃出來,也從自己清醒夢裡驚醒。
從文豪菲茨傑拉德睡過的床上坐起,淺間靜水對自己默念了十多遍——[這隻是一個夢而已。]
□□□.
這個世界上,隻有他知道的名字。
這個清醒夢隻是自己在潛意識裡自導自演,匆忙剪輯的廢片。
1點多睡,4點半不到醒來,毫無睡意的淺間推開窗戶,一陣濕潤的涼意飄來,原來不久前下了場雨。
8月中旬的巴黎,的確陣雨頻頻,所以巴黎人才更喜歡在這個時候,去充滿陽光的南法海岸度假。
喜歡雨的人,應該都不會討厭這樣的巴黎。
街道地麵上的濕痕倒映著街燈,整座城市的朝色朦朧。
又一股涼風吹來,淺間關上房間空調,走到盥洗室,擰開浮誇的圓形水晶開關,金天鵝水龍頭噴出了水來。
牙刷到一半,敲門聲從客廳方向傳來。
是藤原部長?昨晚把她留在戀愛谘詢部的啟動資金以數倍金額還她,讓她很不高興,還說會儘快想到懲罰他的方法,或者在這之前讓她嘗一嘗懲罰的味道。
不,她不可能這麼有禮貌的敲門。思考3秒淺間排除了可能性。
含著牙刷站在門口,淺間覺得門後麵的也有可能是不死川。
她昨晚在入睡前,發了幾條讓淺間睡不好的信息。
「大笨蛋R君,睡著了麼?飛機上睡得有些久,現在睡不著呢~要不要一起分享[欲望的煩惱]?」
還沒回複信息,淺間就收到了幾張不死川在浴缸裡的照片。
一張是模仿名畫《馬拉之死》的姿勢,手裡拿著一本《在路上》;另一張,是她盤著頭發赤身坐在浴缸一端,雙腳踩進泡泡裡,全身關鍵處都被泡泡覆蓋的照片,應該致敬的是畢沙羅的作品《林中浴女》。
能看出機位應該在浴缸對麵的盥洗台上,真是有夠閒的啊,F桑。
淺間沒敢細看照片,回了一句,「抱歉,沒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誒嘿~R君現在都還沒睡,所以,沒有欲望一定是騙人的~那我多來幾張,接下來進入獎勵時間了哦~」
看到不死川這麼說,淺間當即刪除了對方好友,然後睡覺。
顯然,自己昨晚做噩夢有很大一部分責任,在不停主動出擊的不死川身上。
淺間打開門,站在他眼前的卻是二見。
少女臉上恢複了氣色,整個人也精心打扮過一番。
“早上好,靜水君。今天也起的好早呢~那個,看到我很驚訝麼?”
二見看著淺間略微驚訝的眼神,和嘴上的牙刷和泡沫,歪頭確認著什麼。
“月海你是不是很久都沒起這麼早了?”
“嘿嘿,我可是聽了5遍鬨鐘起來的呢~”
“麻衣和波奇沒被吵醒麼?”
“我是有好好戴著耳機的呢。”
“隻是旅遊而已,沒必要這麼早起吧?”
二見抬起頭,難為情道,
“總感覺,如果不早起,就會錯過很多事情呢。畢竟靜水君的起床時間比太陽先生還早。”
“我打算待會騎車逛一逛巴黎,月海有興趣麼?外麵估計還要下雨,騎車並不是一件很安全的事。”
“我會小心的哦,另外,靜水君也一定會保護我的,對吧。”
二見的情緒忽然變得高昂起來,甚至開心地用手指蘸了一點淺間嘴邊的牙膏沫。
為了避免她放嘴裡,淺間快速用手將她指尖的泡沫擦掉。
“很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