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三十一號上午九時許,這些年一直在大西北執行特殊任務的白老的兒子白從周,終於搭乘一架貨運專機,在白老的身體徹底崩潰之前趕了回來。
他回來,也讓李言誠大大的鬆了口氣。
昨天晚上從快十二點的時候白老就已經真正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近九個小時的時間,他都記不清自己搶救過幾次這位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了。
淩晨一點多的時候,治喪委員會就已經成立,大家都很清楚,這位在醫生的幫助下多挺了一段時間的老人這次是真的挺不住了。
因為一切事項早就做好了準備,所以,真的到了這一刻,很多事情辦起來都是有條不紊。
直到淩晨四點,當大家得知白從周頂著大雪如期趕到機場,並且順利的搭乘上了那架貨運飛機後,壓力又來到了李言誠這裡。
沒招,他隻能是再次使出渾身解數,又一次硬生生的將白老的生命多延長了幾個小時。
忙了一晚上,早就已經精疲力儘的他卻沒注意到,專家組的那些專家們看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隻怪物。
“老劉,裡邊那個年輕人到底是哪家醫院的?誰的徒弟?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也沒聽說過?其他方麵的醫術我沒見過先不談,光搶救病人這兩下,直接進保健組都夠格了吧?
你們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又挖出來這麼一個寶貝?”
說話之人是從滬市過來的一位外科專家,他剛好這兩天在京市開會,淩晨那會兒本來都休息了,是保健組的領導將他叫過來的。
此刻,他看著病床上再一次被暫時搶救過來的老人,心裡早已震驚的無以複加,拉著身旁的劉主任走出病房後急切的問道。
“我說他不是大夫你相信不?”
“什麼?你開什麼玩笑?我雖然不會針灸,但他那幾手針刺的手法一看就是長時間練出來的,而且……”
說到這裡,滬市那位專家頓了一下,臉上露出了一抹奇怪的神色。
“老劉,我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伱們中醫的針灸搶救危重病人這麼厲害?我們醫院那幾位中醫方麵的專家我也從來沒見過他們參與搶救啊。”
他跟本就不相信劉主任所說的那個年輕人不是大夫的鬼話。
聽到他的問題,劉主任的臉上不由自主的就浮現出了苦笑。
“彆說你沒見過,在他之前……”劉主任揚起下巴向病房裡示意了一下。
“在他之前我都沒見過。”
滬市的專家挑了挑眉頭沒作聲,等著老友繼續說下去,可劉主任接下來的話讓他瞪圓了自己的雙眼。
“我跟你說他不是大夫這是實話,並不是開玩笑,病房裡那個年輕人現在是京市社會局行動一處預審科的科長。
你剛才應該也聽到裡邊有人叫他李科長了,不過他以前確實是大夫,而且還是一名西醫大夫。”
滬市專家的眼睛現在已經不是瞪圓了,如果不是有眼眶護著,他那對眼珠感覺都能掉到地上去。
“預審科科長?西醫大夫?”
一邊重複著這兩個名詞,他愣愣的轉頭向身後的病房裡瞅了一眼。
等重新轉回頭後,他滿臉驚詫的說道:“劉長順同誌,你是怎麼把這兩個職業,跟用你們中醫的針灸針搶救病人的那個年輕人聯係到一起的?”
“事實就是這樣,我知道你有些難以接受,但我說的話沒有一句是開玩笑的。
他是中專畢業,之前在我們這裡的一所醫專學的西醫,畢業後去的部隊,在野戰醫院工作了幾年,轉業回來後進的城東區第一醫院,是一名內科大夫,前年調進社會局工作。
他爺爺年輕的時候是從清廷官辦西醫局學的西醫,那個時候的醫學生也會學一些基礎中醫。
但我覺得那位李科長的中醫和針灸術並不是從他爺爺那裡學到的,那位已經過世的老爺子沒有那麼高明的中醫醫術,他應該是另有傳承。
老曹,我們總院和京市其他幾家醫院合作搞得癌症研究項目你這幾天應該聽說了吧?”
“當然聽說了,聽協和外科的於嘉良主任提到過,我本來就準備等明天會議結束後去你們總院看看具體情況呢。
我聽於主任說首批十五位患者的治療效果還不錯,到底是怎麼個不錯法他也沒跟我細說。”
見劉主任忽然換了個話題,滬市的這位專家老曹也從善如流的跟著說到了這上邊。
社會局的人,就算他作為專家級的人物,身份比較超然,沒啥事兒的情況下也不願意跟那些人打交道。
“喏……”麵對老曹的詢問,劉主任又揚起下巴向病房內示意了一下。
“跟我們合作的主力就在裡邊呢,你剛才見過,這不是正說他著呢。
其實與其說是我們立項了研究癌症這個項目,倒不如說是我們是在研究他的醫術。”
老曹直接就愣住了。
他當然清楚老友說的是誰。
這次他連驚訝都沒驚訝,在愣了一下之後隻是深深的歎了口氣。
“既然這樣,你們為什麼不把他調整到總院或者其他哪家醫院去工作,就像我剛才說的,隻憑借那手搶救危重病人的水平,他加入保健組綽綽有餘。”
“嗬嗬,你以為我不想啊?是辦不到。”
“社會局不放人還是那個李科長不願意去?”
“都不是,而是連安全委那一關都過不去。”
“什麼意思?”老曹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那個年輕人不過就是個科長而已,怎麼調整他的工作還需要經過安全委同意嗎?
“你彆看他年輕,他還是安全委的審訊專家,行了老曹,不說這個了,走吧,進去看看。
看看咱們這位李科長到底能不能力挽狂瀾,完成白老的最後一點心願。”
滬市的這位曹專家有些呆呆愣愣的跟著劉主任又重新進到病房裡。
就在他們剛走進病房內,從外邊就急匆匆的跑進來了一位工作人員。
“剛接到電話通知,白團長乘坐的飛機已經抵達南苑機場。”
此時是元月三十一號上午九點鐘,南苑機場距離公安醫院也就十幾公裡而已,終於要到了。
聽到那個工作人員的話後,站在病床邊上的李言誠伸手抓住已經陷入昏迷中的白老的手腕,再次把起脈來。
隨著他的動作,原本還稍微有些嘈雜的病房迅速安靜了下來。
“李科長,我父親他……”
足足五分鐘後,看到李言誠鬆開父親的手腕,站在另一側的白貴芬急忙問道。
“肯定能撐到白團長回來,但到時候能不能將老爺子喚醒需要看運氣,我也沒有把握。”
“老劉,他說什麼?喚醒?什麼意思?”
滬市那位專家老曹像是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屈肘碰了下身側的劉主任輕聲問道。
“就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要不然費這麼大勁做什麼?”
老曹已經無力吐槽了,開什麼國際玩笑,從淩晨他到這裡後,親眼看到的因心臟停跳而實施的搶救最少都有四次,最長的一次有三分鐘左右。
這對大腦肯定已經造成損害了,而且是屬於不可逆的那種,你現在告訴我還準備把人喚醒,這……這怎麼可能嘛。
他從學醫到現在也快五十年了,還從未聽說過這種事情,這對他的衝擊比看著李言誠用針灸針搶救病人還要來的猛烈。
更猛烈的衝擊發生在身著軍裝的白從周自外邊衝進來後。
當他親眼看著李言誠僅僅用了四根針就將病床上那位老爺子從昏迷狀態中喚醒,並且還能認識人,還能說話,雖然有些語焉不詳。
老曹的嘴巴就張的再也合不攏了。
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直接就重塑了他對中醫的認知。
“老爺子隻有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時間到了以後也不用再搶救了。”
見白老已經清醒過來,並且看到自己兒子後還掉下了渾濁的眼淚,李言誠交代了一句後就向病房外走去。
最後這點時間就留給白家人吧。
此時,病房內的其他醫護人員以及各位專家和辦公廳的工作人員,也都紛紛跟著走了出去。
“李科長,謝謝!謝謝你完成了我大伯的心願。”
走出病房後,李言誠剛掏出煙給自己點上,身後就傳來了一道感謝的聲音。
轉頭一看,是白老爺子弟弟的小兒子,叫白從楚,已經四十多了,在二機部工作,是一名中層乾部。
看到是他,李言誠笑著點了點頭:“不用客氣白主任,應該感謝你們家屬對我無條件的信任才是,不是你們的信任,我也不可能坐到。”
他這話還真不是隨便亂說,有時候患者和患者家屬對醫生的信任真的非常重要,尤其像他這樣的。
聽到他這樣說,白從楚笑了笑,沒再繼續說什麼感謝的話,轉而說起了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
“李科長,前天晚上我沒在醫院,昨天早上才聽說頭天夜裡發生的事情,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你言語一聲。”
“我會的。”
李言誠的話音剛落,病房裡忽然傳來了幾聲壓抑的哭聲。
這哭聲將正準備說話的白從楚一呆,也顧不上說什麼了,連招呼都沒打,轉身就向病房內快步走去。
“唉……”聽到那哭聲,李言誠心情有些沉悶的歎了口氣,抬頭看了眼有些陰沉的天空後,向著住院區的拱門走去。
白老爺子的身後事自有治喪委員會的人處理,他當了近一個月的主治大夫,圓滿完成此次任務,終於可以功成身退。
不止是他,其他幾位半夜趕來的專家在聽到病房裡傳出來的哭聲後,也都不吭聲的向住院區外邊走去。
這裡已經不需要他們了,想要吊唁,需要等舉辦遺體告彆儀式。
……
也就是在此時,市局刑偵二處剛開完案情彙總會,金智海和組員們一邊討論著會議上的內容,一邊走進他們一組的大辦公室。
“叮鈴鈴……”
剛走進辦公室,桌上的電話就響了起來,金智海連忙快走幾步過去接起了電話。
“你好,這裡是刑偵二處。”
“喂,哪位呀?我這裡是化驗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