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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半,新聞聯播剛剛結束,朱永揚便準時過來了。
兩個孩子吃完飯就已經出去跟胡同裡的其他小孩子們玩耍去了,羅敏在泡了一壺茶後也出去溜達,讓出了空間,剛才吃飯的時候李言誠就說了,晚上有點事兒要跟老朱談。
“給,大誠,抽根煙。”
看著朱永揚遞過來的華子,李言誠笑了笑,接到手中後拿著煙示意了一下。
“你這家夥現在是越來越高調了。”
看著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老朱心底不由得就是一緊。
“大誠,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
沒等朱永揚把話說完,李言誠就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我聽說你這段時間有事兒沒事兒的就去老莫吃一頓,你手裡有錢,帶著老婆孩子吃頓好的這很正常,但是……”
什麼話就怕但是二字。
被李言誠打斷話後老朱就沒再作聲,隻是認真的聽著,連手中的煙都沒點。
他知道,這位老同學能叫他過來,肯定是要說些什麼的,不管怎麼樣,人家是為了他好,聽著就行。
即便知道今天叫他過來肯定是有事兒,可在聽到但是二字後,他的心還是忍不住的撲通亂跳。
李言誠說的老莫是家飯店,五四年開業的俄式西餐廳,早期的服務對象主要為熊國援華專家,駐華使節,以及從熊國留學回來的知識分子。
建國十七年的時候改名為京市展覽館餐廳,桌上的刀叉被撤下,俄式大餐也變成了中餐,直到建國二十七年之後,這裡才恢複了以前的雅致與寧靜,但名字還是沒改回原來的名字,隻是京市人都習慣了將這裡叫做老莫。
餐廳裡的味道到底咋樣先不說,價格那是真的貴,一家三口在裡邊吃頓飯花的錢,是在自己家做飯一個月的開銷。
現在的老莫不像以前,隻要有錢就能進去吃飯,可老百姓沒人為了過過嘴癮就花一個月的飯錢。
所以,能進那裡邊吃飯的要麼是不用自己花錢的,要麼是那些某幾代,老朱這家夥是隔三岔五的就帶著老婆和孩子去老莫吃飯,或者就是請哪個需要維持的關係去搓一頓,餐廳裡的服務員就沒有不認識他的。
去的次數多,證明他有錢,可他的錢經不起查啊,真要收拾他,都不用找理由就能把他摁死。
“老朱,這些年我知道你攢了不少家底,上次出事兒後,雖說花出去了兩萬,但這兩年你又悄沒的繼續倒騰那些大宗的緊缺物資……”
聽到這裡,朱永揚的臉一白,張口就想說什麼,李言誠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豎起手示意了一下。
“你也不用解釋什麼,老朱,你不會認為你現在做的比以前更仔細就沒人能發現吧,今年前半年你就做了兩次,計劃外物資就那麼多,真想查,怎麼可能查不出那些東西最後到哪裡去了,又是經誰的手轉出去的。”
越聽,老朱的臉就越白。
他以為自己做的足夠隱秘了,可沒想到從老同學嘴裡說出來的就跟在大太陽底下行走一樣。
其實這也是李言誠在嚇唬他。
計劃外物資的流動,想查清楚最終到底去了哪裡,肯定能查的清,可這要看是誰來查。
這裡邊每個流動環節上都有關係利益人,拔出蘿卜帶出泥,一般人,哪怕是公安或者是監委的人來查,想查清楚都不是那麼簡單的,查到最後可能還是什麼都查不出來,因為關節太多了。
真想查的清清楚楚,也就是社會局的了。
這也是為什麼上邊不讓社會局跟地方上多打交道的原因,這兩邊要是勾結在一起,那就壞事兒了。
李言誠嚇唬這位老同學,就是想讓他收手,免得到時候真的被掃進去打靶了,真到那時候,不但人被打靶,財產還要被罰沒,留下一個寡婦帶著三個兒子日子可咋過呀。
“大……大誠,是不是……是不是誰又盯上我了?”
因為兩年多前出過一次事兒,現在李言誠再這樣一說,就算這些年經過不少事兒的朱永揚也有些慌了,說話都有些顫抖。
他這些年雖說混的還算不錯,手底下討生活的兄弟數量也不少了,說個一呼百應也不誇張,在道上絕對是有頭有臉的一號人物。
可兩年多前發生的那件事兒才讓他明白過來,他這點勢力在人家那些某幾代的眼中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一樣。
收拾他不比踩死一隻螞蟻費的力多多少。
李言誠沒說話,劃著煤油打火機將手中的煙點上。
見他不說話,朱永揚的心裡更沒底了,急忙又開口解釋道:“大誠,我不是不聽你的話,前半年做的那兩單實在是推辭不過,我老婆單位要蓋家屬樓,她們領導……”
“老朱,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不等朱永揚將話說完,李言誠就把話接了過去。
“已經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咱們是老同學,這些年你也確實幫了我不少,跟你說這些,我隻是不想看著你再陷進去。”
“我懂,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我向你保證,以後無論誰來找我,我都不會再幫這個忙了。”
“我今天找你過來,想說的不止是你偷偷倒騰大宗物資這一件事兒,你做的那個倒騰各種票據和緊缺生活物資的買賣,如果能收手,最好也收手吧。”
此言一出,朱永揚直接就呆愣在了那裡。
之前李言誠也勸過他彆再弄這個了,這些年掙到的錢也不少了,踏踏實實過日子。
可拿爬犁摟錢摟習慣了,他哪裡能受得了上一個月班,卻隻能掙到幾十塊錢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