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是仇人，但這句話其實並不適用馬博濤跟張左琳之間的關係。
老薛曾跟喬喻說過學術界的種種黑幕。但一般其實還是科研底層的互害。
但到了更高的層次，比如傑青、領軍、長江之流，同一個專業之間聯係還是相對緊密的。
尤其是在雙方研究方向其實並不一致的時候。
畢竟能戴上這些帽子，理論上都有機會上院士的。有時候真得看運氣。
萬一是人家上去了，結個善緣，說不定以後人家接了大項目，還能分點出來。
尤其是理工研究領域。院士拿到一個幾千萬甚至上億的大項目，一個人肯定是吃不下的，最終還是會直接分成幾個甚至幾十個小項目。
這時候就能體現出交情的作用了。畢竟水平差不多的情況下，項目給誰做不是做呢？
所以但凡情商稍微在線，到了這個層次沒有直接利益關係，麵子上都能過得去。
更彆提雖然兩人接了同樣的任務，但畢竟在學術層麵大家研究的方向並不一樣。
一個項目的成敗並不會影響各自在學術界的地位，兩人依然還是各自領域的專家。
就好像幾個小時之前，張左琳還打算把自己的得力助手劉浩調到他的新項目。
並不是對這個項目不重視，而是太長時間沒有結果，不如抽出精力去主攻一些其他項目。
這就是橫向項目的不好了。如果是一些純粹的科研項目，實驗室裡實在做不出好的數據，可以直接修飾一番，改改也就好看了。
反正最後隻要論文能發出去就行。這個行當寫論文如果不會P圖的話，那都屬於學藝不精。
但橫向項目，是要對甲方負責任的，必須得拿出真東西才行。能吃這飯碗的大都還是有兩把刷子課題組。
這麼說吧，在行業裡沒有一定的名聲跟成功案例，甲方根本不會考慮。
其實馬博濤跟張左琳私底下關係還算挺不錯的。起碼馬博濤並沒有在會議上表現得那樣，對張左琳完全不屑一顧。
所以在聽到張左琳告訴他實驗室有了重大成果之後，馬博濤隻是微微愣了愣，便迅速調整好了情緒，用玩笑的口吻開口了。
“那可真是可喜可賀，不過今天這個時間太晚了吧？左琳兄，你這是誠心去請我吃飯，還是想著打個電話耀武揚威啊？”
“哈哈，博濤兄，猜的都不對。其實這次也不是我想請你吃飯，更是不專門想打個電話耀武揚威，是有一位很厲害的小兄弟想跟你見一麵。
這麼跟你說吧，這次我們實驗室能這麼快突破瓶頸，全靠這位小兄弟施以援手。要是讓我來決定，是肯定不會給你打這個電話的。
至於你來不來參加這場慶功宴，，那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其實你不來最好，反正我也就是答應幫這位小兄弟傳個話而已。”
馬博濤聞言一怔，問道：“小兄弟？左琳兄，你說的這位小兄弟我知道嗎？”
“有一點我能肯定，你聽說過這位小兄弟的名字。就這樣了，如果來吃飯的話，就到博雅這邊，燕春園的煎墨包廂。我這邊要過去了，回頭聊。”
“喂，左琳兄，喂，喂……”電話內傳來忙音，對麵直接掛了電話。
馬博濤有點想罵人，可惜沒人在旁邊。不過話又說回來，張左琳應該是不會開這種玩笑。考慮了片刻，今天這飯局，他還真要去看看。
就算是開玩笑的，去實驗室看看對麵的樣品是不是真的有突破應該也不虧。
至於不讓他進實驗室？
都把他從所裡騙到燕北那邊了，二、三十公裡路呢，總不能用一句開個玩笑，然後一頓飯就打發了。
……
博雅酒店，燕春園餐廳。
等一行人趕到後，也沒等馬博濤來，大家到了之後就點了菜。
張左琳是真用行動踐行了，隻負責打個電話邀請，人愛來不來的態度。
畢竟從懷柔研究所那邊趕到燕北大學這邊最少也要一個半小時左右。
不過電話打通後，也沒有馬上就離開來吃飯。主要是實驗室裡還是耽誤了些時間。
三十多份樣品都要伺候好，不是留一個人就夠了的。幾個人一起折騰了近一個小時才出發。
到了酒店包廂裡，等菜上菜又花了些時間。反正在張左琳看來，馬博濤真想來的話，肯定不會等大家都吃完了才趕過來。
自然大家就先吃上了。
十二月的京城天氣已經冷了起來，不過包廂裡很暖和，氣氛也是其樂融融的。
不管是對於劉浩，還是課題組其他人員來說。今天的成果無異於給大家打了一支定心針。
離過年沒幾天了，即便年前課題完不成，應該也差不了太遠了。
總之有好消息之後，以自家老板的性格，大概率不會虧待自己學生，獎金應該也能多拿些。
京城居大不易。
能在讀書的時候多賺點錢也是好的。畢竟搞科研也是要吃飯的。生存壓力每個人都要麵對。
很自然的，喬喻也成了今天飯局上最受歡迎的人。從到包廂開始，一幫人就開始了。
“大佬你得坐住位。”
“大佬我給你倒茶。”
“大佬，太感謝你了。”
……
讓喬喻都覺得不太好意思了。還好有張教授在這裡鎮場子，不然喬喻都不敢想這些哥哥……嗯，不對，是叔叔們能有多過分。
當然也可能正因為是導師在場，這些人看出了自家導師對喬喻的看重，所以故意做出這種做派。
總之，自從那次袁老幫他分析過陳師兄的種種心態之後，喬喻就沒有小看過燕北大學這些跟著導師搞科研的研究生們的情商。
一個個都是很聰明的。哪怕是故意示弱，必然也是有綜合考量的。
“來，讓我們在一起敬喬喻一杯，感謝喬喻為我們的課題做出的貢獻！真的，喬喻，如果不是你，我都快要瘋了！最怕做這種橫向課題了，又不能編數據，哎……”
劉浩舉起啤酒杯說了句。
喬喻笑著端起了果汁。
旁邊的張教授也端起了一杯啤酒。
喬喻不喝酒也不完全是未成年的原因，主要是他不喜歡酒精哪怕是啤酒。
之前喬曦喝酒的時候，他不是沒嘗過。白的、啤的、紅的……就沒一種好喝的。
啤酒入口是苦的，紅酒入口沒什麼味道，至於白酒更是又苦又辣，咽下去的時候他還會有一種發自本能的抗拒。
所以喬喻一直挺不明白人為什麼要喝酒……甜甜的果汁不好喝嗎？而且果汁不管喝多少，都不會影響人的判斷力。
酒就不一樣了，喝多了是真會讓大腦變得瘋癲，容易乾蠢事。
“劉師兄太客氣了，其實主要功勞還是你們，沒有你們提供的前期數據，而且這些數據的確準確，不是編的，不然就算殺了我也沒轍。”
喬喻笑著客氣了句。
“喬喻，你也不用……”張左琳放下酒杯，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包廂門突然被服務員推開。
隨後喬喻便見到又一位四十多歲的魁梧老頭大踏步的走了進來。
是的，這位年紀看上去跟張左琳相仿，但塊頭明顯要比張左琳大上一圈，看上去要壯實得多。
張左琳也看到了來人，站了起來。
學生們看到導師主動站起來，便也乾脆的跟著站起了起來。
隻有喬喻猶豫了片刻，看到所有人都站著，隻有他坐著感覺不太合群，乾脆跟著站起來，心裡也已經大概猜出了來人是誰。
“博濤兄，我還以為你今天不來了呢？看來是對想見你的小兄弟很好奇吧。”
張左琳很熱情的打了聲招呼，也讓喬喻肯定了自己的判斷。
“哈哈，左琳兄，這麼說話就不對了。你請客吃飯，彆說還有朋友在了，就是沒有朋友在，我也肯定要來啊。更彆提今天還是實驗室出了成果，這可是大喜事，我怎麼樣也要來道聲恭喜。”
馬博濤笑著應道。
好吧，不管這句話是真是假，不過給喬喻的感覺還是挺不錯的。
他最喜歡跟有風度的人打交道。主要是隻要不當麵喊打喊殺，玩陰的喬喻沒怕過任何人。
同理，喬喻最討厭的就是那種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糾紛，尤其是那種當麵互飆狠話，或者直接動手的，完全沒有美感。
當然也可能是這種直接的交手，他細胳膊細腿的沒什麼優勢……
喬喻覺得這人不錯，但同樣猜到了這位是誰的學生們表情各異。
畢竟這是現階段的競爭對手，喬喻讓張左琳給馬博濤打電話的時候，他們又不在旁邊，是真不知道導師把這位大佬也邀請來了。
“行，有你這句話，下次我請吃飯，可必須要叫上你。對了，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喬喻，田言真的學生。這個名字彆說你沒聽過。”
打過招呼後，張左琳便直接將喬喻介紹給了馬博濤。
“喬喻？哎呀，你好，你好，今天可算是見到真人了！我這一路還在想左琳兄說的小兄弟是誰呢？原來就是田教授的高徒啊。”
笑著衝著喬喻說了句，然後又看向張左琳說道：“左琳兄，你不早說是喬喻。他我能沒聽過嗎？幾位院士去臨海參加完會議回來之後，見了誰都要念叨幾句田教授收了一個好學生。”
“馬教授好。”喬喻微微點了點頭，打了聲招呼。
“行了，不用客氣了，先坐吧。今天來晚了，是不是要自己罰一杯？”
“哈哈，今天本來沒打算喝酒的。不過有喬喻小兄弟在，這必須得喝兩杯了。”
……
寒暄了幾句後，馬博濤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