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子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之後一下子大笑起來,道:“噢噢噢,我才不信你。”
不過顧忌有女士在場,這個隻有兩個人才明白的話題沒有延展開來。
工作上無緣,那接下來就是閒聊的時間。
說起來歐美人真的很喜歡聊天,和朋友坐在咖啡廳裡一聊一個下午,真是極其平常的事。
小李子說起他這次去西班牙度假,本來遊艇美女玩得很開心,結果知道陳諾今年又來了戛納之後,才特意飛了過來。
“我還以為是馬丁叫你過來的。”
“不不不,馬丁的新片我們早就談好了,和你約定檔期也不用我,不是麼?單純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好久沒見了,OK?”
“對了。”小李子突然露出好奇的神色,“剛才馬丁跟我說了一點關於你新片的事。你到底乾了些什麼,陳。你在電影裡跳了一段什麼舞,為什麼會讓馬丁像是見了鬼一樣?”
陳諾哈哈笑了起來,大概把當初的事情講了一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在乾什麼,隻是想做,就那麼去做了。沒有馬丁說得那麼誇張,就隻是,你知道的靈光一現。”
馬丁·斯科塞斯本來一直微笑著聽兩個年輕人聊天,聽到這兒才突然插了一句話:“陳,你是裡奧之外,我見過的最有天賦的年輕人。我覺得在很多年後,你和裡奧一定會被很多雜誌媒體拿出來比較。”
一直到晚飯前的聚會結束,坐回車裡,再由劉曉莉把車輛慢悠悠的往回開。
陳諾也一直在品味這句話,因為他實在不知道這句話是褒是貶。真要在10年後被人這麼提起,他到底是該笑還是該哭。
他想著心事,一時就沒有說話,劉曉莉也一樣。
直到車停在一個紅綠燈前,劉曉莉打了個電話問了問,結果劉藝霏和李靜兩個還沒逛夠,準備吃了飯之後再逛逛。
陳諾便跟劉曉莉提議,他們兩個乾脆找個地方吃點東西再回去。
正好前麵有一家bbq,門口的停車場挺大,於是也不挑了,把車停了,兩個人直接走了進去。
陳諾走進來的時候,郝蕾正包了滿嘴的肉,很滿足的咀嚼著,唇邊一圈都是油。
她對麵,秦昊正在跟婁葉說著前一天看的電影,
旁邊的陳思誠和隔壁桌的一個金發美女相互眉目傳情。
看到陳諾跟一個女人在遠處的一張桌子上落座,郝蕾直接眼睛都瞪圓了,趕緊把嘴裡的東西咽了下去,示意其他幾個人趕緊看。
陳思誠轉頭一瞅,吃了一驚,“那是什麼人?他女朋友?”
郝蕾道:“不是,我看了正麵,年紀挺大的,應該是長輩。”
秦昊道:“怎麼說,他看到我們沒有?要不要上去打個招呼?”
郝蕾道:“得去吧?”
“要去你們去,我不去。”陳思誠道,“我不想捧臭腳。”
郝蕾本來對吃和演之外的東西都不太在意,但聽陳思誠這麼一說,立刻皺眉道:“你說什麼呢,過去打個招呼,怎麼就捧臭腳了?”
“我就隨口一說,你彆較真行嗎。”
“我怎麼較真了?我就好奇,你這話說的是誰。”
郝蕾正跟陳思誠吵吵,秦昊突然站了起來,一聲不吭的就往那邊走,倒是把幾個人都嚇了一跳。
扭頭看過去,隻見秦昊走過去,沒說兩句,那人一轉頭就看了過來,還朝這個方向笑了笑。
陳思誠低聲道:“操。”
……
“諾哥,久仰久仰,小弟跟你一個姓,也姓陳,陳思誠。特彆喜歡您的戲,真的,早就想見你一麵。之前您的電影首映的時候,其實我們都去了,我當時就特彆想上去跟你打聲招呼,結果沒好意思。隻好拜托蕾幫我們一同給您問好。她跟你說了嗎?”
“說了。你好,陳思誠。”
除了郝蕾,陳諾對這幾個人都談不上了解。郝蕾也是因為張一一的關係,偶爾會聽對方說起。
其他三個人,都是聽過名字,知道拍過什麼戲,看過的隻有秦昊的哈爾濱1944。
兩夥人互相介紹寒暄之後,也就各自分開。
“再見,諾哥,回去京城一定跟小弟說,一定給小弟一個機會,做個東,請你吃個飯,好嗎?”陳思誠的腰微微彎著,弓成大約75度的樣子,臉上擠出了滿臉的皺褶,感覺一張俊臉都有點扭曲。
陳諾微笑著道:“再說吧。”心裡不免對這個長得英俊又很懂事的小夥子生出幾分好感。
他以後的前妻是誰來著?
哦,佟.嗯。
春風四人組過去打完招呼之後,又回到自家座位上。
話題當然脫離不了剛才。
陳思誠伸長脖子往那邊看了一眼,又低頭小聲道:“瞧他那得意的樣,是不是以為這次肯定拿了啊?”
郝蕾就跟不認識他一樣,也不搭話了,埋頭繼續開吃。
秦昊左右看看,接話說道:“我覺得差不多吧。”
陳思誠哼了一聲,轉頭道:“導演,你覺得呢?”
婁葉吸了口氣,搖頭道:“說不好,畢竟這是戛納,不是國內。雖然現在媒體上對他的呼聲很高。但不到最後一刻,也不是沒有爆冷的可能。”
郝蕾和婁葉合作過幾次了,她印象裡,這還是第1次,這個溫文爾雅的中年人像這麼說話。
她覺得盤子裡的肉都變酸了。
不過,作為老朋友,她倒也理解。
母親雖然評分也不高,但是跟他們不一樣。
他們的電影裡,哪怕秦昊和陳思誠全裸演出,可以說是拚了。
但是最後卻在媒體上隻得到一個“庸俗大膽,毫無意義”的評價。
《母親》呢?
郝蕾這幾天刻意留意過。
無論是法國本地的《世界報》,《解放報》,《費加羅》,或者《screen》等戛納場刊,
還是好萊塢的《綜藝》《好萊塢報道》《電影評論》《時代》等主流雜誌,
這些媒體上的影評人就像瘋了一樣,為其中男主角的影帝獎杯大肆鼓吹。
《時代》瑞秋·摩爾的影評裡說:“藝術性上說,影片最後的那一段,毫無疑問是本屆最佳。從表演上說,前100分鐘也絕對在及格線以上。最佳男演員如果頒發給彆人,於佩爾和評委們最好給出一個足以服眾的理由。”
包括上次對他可以說是帶有偏見的《綜藝》和《好萊塢報道》這一回也改變了態度。
《好萊塢報道》裡說他是“影片唯一的亮點,是支撐你坐在電影院裡的堅實理由。等到大銀幕重新亮起的那一刻,你會覺得過去那100分鐘的等待都是值得的。褪去藍莓之夜的青澀之後,戛納評委會理應在這個中國年輕人身上投注更多的注意力。”
還有《綜藝》,郝蕾覺得那個叫山姆啥玩意兒的影評人是最為誇張的一個,在一篇長長的影評裡,簡直把陳諾誇成了《雨人》裡的達斯汀霍夫曼,《飛躍瘋人院》裡的傑克·尼科爾森。
在影評的最後,還說“他的手已經伸到了領獎台上,離握住獎杯僅僅隻有一寸之遙。本屆戛納評委會的九位評委如果喊卡,那就要做好被吉爾斯·雅各布和蒂耶裡·福茂拉入戛納黑名單的準備。因為《母親》首映那天他們也在現場,對於天堂之舞,他們親眼目睹。”
看看,這都說到哪兒去了。
什麼天堂上帝的都出來了,也難怪婁導心裡不舒服。
要不是前幾天她和秦昊勸說了好一陣,這人都已經放棄參加頒獎禮,去巴黎散心了。
因為他們在screen上的2.4分直到今天,依舊是倒數第二,也依舊隻有那個菲律賓導演比他們更低。
這對心高氣傲,學了西方電影學了一輩子的婁導來說,無疑於沉重的打擊。
郝蕾微微歎了口氣,繼續吃著盤子裡的肉。
雖然酸,但她牙口好。
陳思誠聽了婁燁的話,嗬嗬道:“導演說得在理。還是我之前分析的,於佩爾是誰?以她在法國影壇和世界影壇的地位,她怕什麼?陳諾影帝她要不想給,起碼有一萬種辦法!”
“而且,說句實在話,按照藝術性來說,咱們也不比他差。至少在題材上,我們更討喜,你說是吧?昊子,蕾。”
秦昊微微點頭。
郝蕾也知道這個兩麵三刀的家夥說得是實情,同性題材在戛納的確有天然的優勢,否則婁導這次也不會拍。
不過,她真的聽不下去了,肉也越來越酸了。
她把嘴裡的牛肉咽掉,把麵前空空蕩蕩的盤子疊在旁其他七個空盤子上,擦了擦嘴,說道:“我吃飽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