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道士點了點頭,翻找了一下名冊,隨後告訴雲氣,“他出宗前登記說的是出宗北上,沿三湘、苗疆的北境西行,至滇文,遊曆洱海、滇池、撫仙湖,再南下到南荒,觀漓江、桃花江,看樣子是一路逐水而行。”
雲氣聞言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去處,“弟子打算就在南荒和苗疆交界處曆練,出宗則西行,橫穿三湘,在天鳴山、鳳棲山、爛桃山、百蠻山、桃花江一帶修行。”
中年道士點了點頭,記下了這幾個地名,又提醒道:“南荒和苗疆交界處亂的很,尤其最近苗疆的旁門領袖紅木嶺和南派魔教聖地百蠻山在鬥法,兩派無數門人彙集在那處,你可要小心。”
雲氣稱是,謝過道人提醒。
“天鳴山上的金雞一族是向道之妖修,你可借宿落腳。另外,天鳴山往東南百裡處,有一地喚作麻垌圩,是白石洞天所在,主家白石觀雖是隱世派,但也是三清信徒,又曾受仙翁恩情,與我家交好已久,若真有什麼難事,可去求救。”
雲氣連連點頭,這就是大宗門的好處了,去哪都有個關照,方才學師也提到了金雞一族,看來確實是聲名在外,不過那個白石洞天自己先前還未聽過。
“去那邊,最要小心蠱蟲和瘴毒,其次就是蕩魂類的法術,我勸你去之前要把解毒和護佑魂魄的丹藥或是符籙多備些。”
雲氣認真記下了,“謝過道長。”
中年道士搖搖頭,“不必客氣,雖然你應該是熟讀了戒律,但貧道還是要按例提醒你幾句。出門在外,一則,不得濫殺,二則,不得跋扈,三則,不得失密,四則,不宜涉險,五則,不宜見死不救。你可記住了?”
雲氣作揖,“弟子謹記。”
門下弟子管這叫三禁兩不宜,雲氣自然是知道的。
“這兩個東西你收好。”
道士又拿出了兩個東西,一個玉質平安無事牌,一個玉質鈴鐺。
他先把平安無事牌遞給雲氣,“這個無事牌是我三清山的信物,凡是有名有姓的仙山大派都知曉,真遇見了什麼危難,便持這無事牌去附近的仙山求救,我想,十有八九都是能奏效的。”
雲氣接過了玉牌,玉牌青透,入手溫潤。
道士又把玉玲鐺交給雲氣,“這是同門呼求的法器,若是哪日你手上這鈴鐺響了,定是附近有同門在呼救,屆時你務必要去瞧瞧,若是哪天你陷入危局了,第一件事便是搖這鈴鐺。”
雲氣接過鈴鐺,搖了一下,卻發現沒有響聲。
“這鈴鐺需得以清靈法力渡入其中,才可搖動。”
道人見狀提醒說。
雲氣恍然,把體內的清靈法力渡入鈴鐺,再一晃手,果然響起了鈴音,清脆空靈,如環佩相擊。
“出門在外,一切小心,早日歸宗。”
道士笑著說。
雲氣作揖道謝,遂離去。
——
出了外事院,雲氣回了趟屋舍,從懷裡掏出一堆東西,一枚玉簡,一個紫竹蟲簍,一張太平無事牌,還有一個玉玲鐺,他一股腦全塞進了案上早已備好的包袱。
看著案上鼓囊囊的包袱,雲氣不禁苦笑,心中對太虛洞石的渴求也更強了。
不過此刻也沒甚辦法了,雲氣把包袱再壓緊了些,便不再去管,而是看向包袱旁邊兩個一彩一白的法螺,他拿起那個白螺塞進懷裡,又使勁往下挪了挪,吸氣收著肚子,把法螺貼在肚子上,螺口朝外,等下,這便是離古琴最近的地方。
今日,和那尾綠螭約好了聽琴。
————
賀炳錕扒開雲氣的手,“今日就走?”
漢子瞪大了眼。
雲氣笑著點點頭,“現在就走,兄長水府既開,我再無記掛。”
少年轉身回房,賀炳錕連忙跟上。
他一把拿起在案上靜置許久的大包袱,背到背上,笑容璀璨。
賀炳錕一跺腳,“好弟弟等我片刻,我現在去跟師尊請辭,報備外事院,同你一起出宗,我也早想再出山了。”
雲氣聞言一笑,“隻有久無進益、原地打轉的才想出去撞撞機緣,兄長你方辟水府,正是鞏固法力、體悟新境的時候,還跑出去做什麼。再者說了,單人仗劍才算遊曆天下,兩人並行的,常被稱作黑白雙煞,哈哈!”
賀炳錕也跟著笑了,“單人仗劍,可你的劍呢?程南鬥的名字現在在小萬山也是赫赫有名,可出名的是你的咒術和符籙,沒誰聽到你的劍利哩!”
雲氣鬨了個大紅臉,就因為自己上了南鬥榜,這群人便喊自個程南鬥,實在羞人,前麵可是還有四個呢!更彆提隻是食氣小榜。不過更讓他難堪的是,他是推崇呂祖,立誌要做那丹劍雙絕之人,可卻是因為囊中羞澀,玩不轉這兩燒錢的主,沒想到反而是以咒符出了名。
年輕道士臉皮薄,係好包袱就衝出了屋舍,隨手掐了個訣,施展一個簡單的辟水術,同時衣上的繡龍化作紅雲,雲氣蹬腳躍上,這便走了。
“兄長好生修行,回宗再見!”
雲氣的呼喊還在院子裡回蕩,可紅雲卻已經消失在雨幕中了。
————
雲氣路過夔山君,卻再也不怕,他已經習慣了這位山君老爺,一年裡他來了無數次,也沒見山君動過一分一毫,他還在山君頭頂打坐食氣過呢!
雨帳重重,雲氣卻是越飛越快,隻一會功夫便已經飛到了山門所在,鐘靈山上空。
要是正常出宗,此刻隻管往前,但雲氣卻選了另一條路,他下降高度,很輕易便看見了那一片即便是在雨中也依然不散的雲霧。
雲氣沒有絲毫猶豫,衝入了雲霧中,奇怪的是,這雲中竟然又無雨,隻是白茫茫一片,什麼也沒有,有時低頭往下望,覺著腳底也是天空,直教人分不清方向。
想起初次入山時,自己還在濟虎道兄的雲上,心中是忐忑不安,強作鎮定,此刻故地重遊,已經有了自己的雲駕,心裡更是暢意。
雲氣估摸著距離快到了,便停下「龍車」,他站在雲上,雙手掐了一個印訣,這不是什麼法術,隻是一個鑰匙。
很快,雲氣身前一陣華光閃爍,他揮舞袖子,驅散了一些雲霧,循著光低頭一看,「龍車」前麵竟多了一個鏡子,這是個淩空平放的圓鏡,徑有三尺,鏡框是銀色的,鏡麵上似乎還積著一層水。
雲氣探頭下望,隻見臉上五官毛發在那鏡中都分毫畢現。
他深深吐納一次,便邁出了一腳,踏進了鏡中。
邁出的左腳仿佛沒有踏到任何東西,雲氣身子一歪,便要栽入鏡中,最後關頭,雲氣把手一招,龍車迅速化為紅線攀附到雲氣衣上,剛收好雲駕,雲氣便完全跌入鏡中,消失不見。
而在雲氣消失的瞬間,水鏡也收成一粒亮光,繼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