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昆侖上的三境之戰並沒有持續很久,或許是因為血神教的七位金丹境全部現身,擺出了魚死網破的架勢,或許是因為冰雪宮的北陰殿主絲毫不遜色於三清山金丹劍仙的實力,以及表現出的決意要和血神教共進退的態度。
但歸根到底,應該還是因為血神子那一道瞬間禁錮了尚三思的神念。
三境中的戰鬥中又以冰雪宮的北陰殿主和三清山的投劍山主之間的戰鬥最為激烈,「北辰極光天罡」和「白虎裂空劍罡」相接觸而爆發出的華光改變西海大地上天空的顏色,像是畫師打翻了顏墨,倒在了一張湛藍的紙上,隻此處是五顏六色的。
也是這一戰,讓大家知道了這兩位的實力,有人猜測,兩人應該都是七洗之上的實力,如果能進入四境,馬上就能和一些老牌四境一較高下了。
兩人的戰鬥太過精彩,以至於讓其餘的三境戰鬥顯得過於普通,後來連其他的三境也不打了,都在觀摩。
兩人打了一天一夜,西昆侖上的風、雪、雲,全部被罡氣撕碎,第二天時竟還給了冬日裡的西昆侖一個朗朗晴空。
兩人以兩敗俱傷告終,都是吐血歸山。
不過在精彩絕倫的三境戰鬥裡,隻有少部分人察覺到霍靜言帶著程心瞻連夜回了三清山。
此後再也沒有人在西昆侖見到程心瞻,但所有人都記下了這個年輕人曾在三境高修手上走脫,他程義符的名頭也廣為流傳。
至於那天震懾了所有人的神靈幻象,有人覺得是程義符的護身靈寶圖鑒,有人覺得是一顆從上古流傳下的蜃珠所化。
隻有極少數的道門高真看出了,這是程心瞻的內景神外顯,與三清山親近的為三清山賀喜,與三清山敵對的對此感到憂愁。
才一境就能將內景神外顯,這意味這個年輕人到了三境的時候肯定能輕鬆的締結出金丹法相,到了四境的時候造化道域應該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就是三清山未來數百年的頂尖戰力。
三境打了一天一夜,到了第二天,又是二境重新攻山,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隻是那個引發三境戰鬥的人再也沒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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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月後。
西昆侖山的山頭上血雲依舊,白雪依舊,但腳下的積雪已經化成了溪水,青草野花如織如繡。
一個年輕人蹲在一處溪邊,把手伸進溪裡,溪水依舊冰冷刺骨,他手裡向外散發著太陰法力,融進溪水裡,很快,小溪的上下遊便有血水和死氣彙集而來,在他的掌心處彙成一個臟汙的泥丸。
他把手抽出水麵,握緊拳頭,掌心裡燃起金色的火焰,將臟汙焚為虛無。
這六個月以來,西昆侖山周邊死了很多人,處處都是血和屍,其中就有不少是這個少年的劍下亡魂。
屍體有人收斂,但血汙都留在了冰雪之上。
不過隨著夏季到來,冰雪消融,血汙與冰雪一起,化作了汙濁的小溪。
每當年輕人看見了這樣的小溪,他都會施法去除其中的臟汙,使其重歸澄澈。
焚化臟物後,他起身,望向了身側一個跌倒在溪邊的人。
這是一個血神教的魔頭,他眼睜睜年輕人很輕鬆的就將一條汙濁的小溪變得澄澈,十分確定自己沒有招惹過這樣一個正道天才,他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擅長水法的正道少年會追殺自己長達數個月。
前一兩次,自己還能輕鬆擺脫甚至險些反殺,可是到越後麵,這個正道天才的實力就越誇張,有時候他不禁懷疑,自己和他是否在同一片天地下,是否在同一條時間長河裡,為什麼他的進步會如此之快?
好幾次自己死裡逃生,但隻要自己露麵,就會被盯上,直到今天,被徹底拿下。
這個人的水法越來越高深,似乎漫山遍野的溪水和冰雪都是他的武器,但從他剛才的行為來看,他又不隻是把溪水當武器。
“你潔淨了溪水,下遊的牧民會感激你的。”
看著年輕人舉著火焰走來,魔頭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年輕人聞言有些驚訝,他沒想到魔頭也會關心這些。
“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一直盯著我不放?”
魔頭想死個明白。
年輕人隻回答了一個字,
“鎮!”
一座大山虛影顯現,徹底將魔頭壓趴下。
魔頭頓時瞪大了眼,這個聲音!這個咒術!
“焚滅!”
金色的火焰在魔頭身上燃起。
“是你!”
魔頭終於知道這個人是誰了,也知道了他為什麼不肯放過自己。
“哈哈,好!好!我既殺不掉你,那和小弟一同死在你手裡也好,這樣下去找小弟沒準還方便一些!請務必賜我一樣的死法!”
魔頭在火焰中大笑著,他釋然了,他還以為殺了小弟的人再也不會出現了。
“裂!”
年輕人以裂金咒結束了這個魔頭的生命,金色的陽火很快就將魔頭焚成了飛灰。
“妙緣師兄,我替你報仇了。”
他心道。
也就是他殺了何四不久,一道遁光落到他身邊,化成一個人形,是三清山外事院的霍靜言。
“心瞻,可以走了。”
原來這個從相貌上看完全是另一個人的年輕人竟然就是施展了變化之術的程心瞻。
事實上,在他離開西昆侖回到三清山將一切稟告宗門,又讓師門看過真形圖和法訣後,他就施展變化之術,改頭換麵又跟著新的一批輪戰的三清山弟子回到了西昆侖。
六個月間,來此輪戰的正道弟子走了一批又一批,他卻一直沒離開過。
聽到霍靜言的話,他有些不解。
霍靜言繼續道,
“我正道弟子輪戰了一批又一批,血神教的一二境弟子幾乎傷亡了八成,未來五十年內,血神教隻能蟄伏靜養,無力南下禍害中原了。
“現在也已經是血神教主能忍耐的邊緣,要是再戰下去,就得是破山滅門之戰了,於我們而言,實在得不償失,現在其他山門已經陸陸續續撤走了,隻剩下我們三清山和峨眉了。”
程心瞻沉默許久。
霍靜言安靜等著,心瞻是有望掌教的候選,有些道理他必須明白,有些選擇,他必須要做。
三清山能傳承到今日,並不曾失了道理與仁義,但確實也不是眼裡容不得半點沙子的烈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