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迷蹤湖危機暫解後,程心瞻等五人繼續留在那待了一陣子,謹防魔頭卷土重來,同時協助洪長豹重建護山大陣。
紅木嶺的護山大陣很有意思,陣基依托於一種紅杉,紅木嶺的人稱之為盤龍錦杉,這種杉木的葉子又細又軟,風吹時像火一樣,又像樹上盤著錦龍,是紅發老祖從海外尋來的靈木。
原先的紅木嶺就因為遍植紅杉木而得名,現在的迷蹤湖也全是這玩意。
紅杉雖屬火,但卻是海外島木,根喜水,所以很適合迷蹤湖,洪長豹領門人種下後又以秘術催發,現在已經長成一片了。
種植紅木的不光是迷蹤湖裡的一片零星小島,這裡地方太小,光是紅木嶺餘部住著都嫌擁擠,更彆提洪長豹還想把南荒旁門都招進來。
所以這次,紅木嶺的人把烏江北側岸邊的十來個大山上都種上了紅木,護山大陣也是囊括了迷蹤湖所在的大江一段再加上這十餘個山頭。
新的護山大陣由宋紀樞主持調和陰陽,這裡麵名堂很多,在紅木嶺原先的護山大陣上做了很多調整與改進,山根與水脈,水上與水下,明江與暗窟,火木與水霧,這裡麵的靈機流轉都由宋紀樞把控。
而且既然地處江邊,那敵人引發江洪實施水攻就不得不防,為此他讓烏玄緲在湖底下把暗河規模進一步擴大,以便泄洪,要求洪長豹必須把紅衫的根深深紮進地下、紮進水裡,以便固土吸洪。
現在,湖下水窟與樹根交織,水下通道比之前更加讓人摸不著頭腦,連烏玄緲下去都要小心翼翼了。
布陣過程,洪長豹和烏玄緲全程緊張的盯著,因為現在的陣法他們已經全然不認識了,可自家的大陣弄不明白能成麼?
宋紀樞自然不會藏私,他隻把這座大陣當作他的得意之作,來使自己的陣道造詣飛躍進步,可是他卻不會想把這座大陣據為己有。
不過旁門偏修和閣皂山這種千年大教出來的道種差距還是太大了,這種差距不是說在法力境界上,不是在鬥法意識上,而是在五行陰陽的玄機理解上,任憑宋紀樞如何傾力指導,但洪長豹和烏玄緲雲裡霧裡隻聽得一知半解,很多地方程心瞻這個門外漢都聽明白了,他倆還是一頭霧水。
到後麵,眼見大陣規模越來越大,彙聚來的靈氣愈發旺盛,這兩位教主索性也不管了,閣皂山門人親力親為布陣,往日裡求都求不來,眼下還有什麼好防備的,等大陣完了請宋道長教一下怎麼用就成了。
現在,烏江這一段,江上迷霧依舊,籠罩大江與岸邊山林,同時霧裡又可見紅光一片,把霧照成了霞。
於是,在程心瞻幾人的建議下,洪長豹與烏玄緲一商量,把迷蹤湖改名成伏霞湖,一來迷蹤湖聽著小氣,二來以表新氣象。教名還是稱紅木嶺教,以表不忘總壇之誌,洪長豹自命教主,任烏玄緲為副教主。
程心瞻幾人推脫不過,在洪長豹的苦苦哀求下,也掛名了伏霞湖的客卿長老。
伏霞湖重獲生機,南派魔教這段時間也沒繼續派人過來,聽說是他們在往庾陽擴張以及吞並瓊州島時都遇到了不小的麻煩。
而綠袍的意思是庾陽緊鄰南海,同南荒一樣重要,庾陽沿岸一定要拿下,而瓊州島更不必多說,所以他們現在把主要精力放在那邊,倒是讓伏霞湖有了喘息之機。
大陣建成後,宋紀樞依舊不想走,選擇繼續留在伏霞湖,對護山大陣做一些查缺補漏精益求精的工作,看得出來,他已經對這座被他命名為「赤明淥水樞衡通嶽大陣」的陣法愛不釋手了。
為此,他還不顧眾人反對,將出入大陣的咒語設定為一首他自己做的詩,是為:
赤木焚天引離火,滄波凝炁化坎精。
烏龍長吟山嶽定,周天輪轉道樞明。
道樞明,道樞明,這意思不就是進出大陣的人都得道一聲他宋紀樞厲害麼。
大陣基本建成後,程心瞻、沈照冥、李成晏和王成夷便動身了,幾人決定分開。
李成晏和王成夷準備南下誅魔,而程心瞻想著烏江這裡已經離巴蜀很近了,便想著北上到蜀東一帶去,沈照冥聽說程心瞻要去蜀東,便也要跟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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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東,夔州,赤甲山下,江心巨石之上,兩個人影並肩而立。
此時天暗著,殘星未去,黑黢黢的赤甲山投下來的影子鋪在江麵上,使那兩個人影更顯孤高。
不久後,東邊開始有暗紅的光翻上青灰色的雲,此時大半的天仍是暗著,但赤甲山壁不再是黑黢黢的,而是像是用了多年的茶缸,顯出褐色的茶垢來。
等到太陽徹底躍出雲海,橙光劈開夔門,整片山體突然活了——鐵鏽色的岩層吐出金砂,臟汙的茶漬忽然就化成了流動的琥珀。江中的暗礁大石使得江麵並非那麼綢滑,而是泛起點點碎金,波浪簇擁著霞光擠向山腳,崖壁上“赤甲”兩個古篆大字泛起潮氣,像未乾的血跡。
“沒有許天師入蜀出海,天下蛟龍哪有現在這般安分。”
程心瞻回應著沈照冥的話。
沈照冥點點頭,心中與有榮焉。
“不過凡事過猶不及。人乃萬物靈長,知陰陽天數,善假物求真,往往數百年就能抵妖精之流千年修行。所以對於作惡的妖魔,自然要鎮殺以還天地清明,但對於那些安分守己的妖精,應念其修行不易,更該施以淳淳教化,而非打著除妖的幌子,謀人皮肉。”
程心瞻這話的指向不言而喻,沈照冥便說,
“心瞻指的是蜀中玄門數次伐蛟?”
程心瞻點頭,嗯了一聲。
蜀中玄門最近的一次伐蛟,就是由顧逸手裡的「天風鬆雪」引起,說的是斬妖除魔,實際上卻是搜刮寶物給什麼妙一夫人賀壽,豈不可笑?
“自從峨眉興起,行事霸道的名頭就從我淨明派頭上摘去了,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
沈照冥搖頭說。
程心瞻不再言語,隻是欣賞著日出,朝霞掃去黑暗。
等欣賞完日照赤甲,明明是晴空萬裡的好天氣,但天上極高處,卻陡然響起雷聲。
程心瞻抬頭望去,心道一聲:來了。
他之所以來夔州,就是因為聽說此地常年天雷滾滾,他要借此地修行他的「太乙混元丹胎雷火煆形秘法」。
而沈照冥聽說他要來夔州,心中卻念起祖師當年在蜀地斬蛟,在夔州留下了許多事跡,想著循江訪古,順道觀水煉法,所以跟著同來,還可以替心瞻護法,心瞻對此自然是歡迎,外放金丹有不小的風險,有人護法是最好。
“轟隆——”
旱雷竄動,在江峽中反複回蕩,震耳欲聾。
“有勞照冥。”
程心瞻說了一聲。
“心瞻隻管放心煉法。”
沈照冥笑著說。
於是程心瞻身化遁光,飛身直上,沒入雲霄。
此處天象還真是稀奇,雲光堂堂,不見墨色,不見雨滴,但是雷霆不止,轟隆作響。抬眼望去,白雲如早春時節盛放的玉蘭林,其中的青紫色的枝椏就是雷霆。
他站在雲裡,運轉著「太乙秘法」中的行丹訣竅,金丹順著督脈上行,從百會穴躍出,這是程心瞻金丹頭次出世,有龍眼大小,光耀十裡,又有龍吟虎嘯之聲。
不過金丹一露麵,便察覺到外麵是雷霆攢動,立時就像雪天裡露頭的野兔見到了山鷹,馬上就想重新回到他體內去,不過被他硬生生控製住了。金丹如此畏懼雷霆,想要它主動去承雷淬洗肯定是指望不上了,不過好在「太乙秘法」中還有專門引雷的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