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請石當家體諒,眼見家裡東西流露在外,我們不能不管。而且這東西事小,可就怕後麵牽扯到了我教中同門的性命,萬一傳到大人耳朵裡,那這事就麻煩了,所以這才私下來找石當家當麵問個清楚。”
沈照冥收起玉符,話說的頗為客氣,但臉已經冷的很了。
石不語臉上也掛起了苦笑,拱拱手,
“兩位道長大度,能買下這貨物,還能在散場後來找在下,這是給水幫臉,咱老石謝過了。”
石不語這下沒得話說了,買賣人家東西被當場抓住這確實沒理,問題是這要是小門小派他根本不會搭理,可這是傳承五六千年的當世大教,還是淨明派,這就沒得說了。
人家都點出來不想讓大人知道,這時候要還是堅持原則那就是找死了。
好在石不語記性一直很好,他立即說,
“好叫兩位道長知曉,這東西是我家商隊路過湘西猛洞河時,從失魂澗一位長老手裡收回來的。”
“哪位長老,什麼境界,名字說清楚。”
“叫覃天縱,境界不低,過了一次雷劫了。”
沈照冥點點頭,又看了看石不語,“石當家的,我知道你們水幫在武陵山區遊走黑白,根深蒂固,不過今日相見也算有緣,我便奉告兩句話。”
“道長請說。”
“一,之前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但今日已經被我撞見了一次,所以希望以後貴幫不要再碰淨明派的東西了,石幫主應該也知道,我們淨明派的名聲從來不是念經念出來的。”
“是,是。”
“二,不妨透露給石當家,我兩過來隻是打個前站,後麵進來的正道同門會更多,當然,我們無意染指此地,隻是為了掃蕩魔氛,不然幾千年前這裡就姓道了,所以往後行為處事,石當家和水幫要想清楚才是。”
“是,是。”
石不語臉上有些冒汗。
話說這人就是這樣,要是百年前,自己還是個散修,遇見被一個比自己境界還低的人這樣當麵威脅,管他什麼大教種子還是天王老子,早就乾上了。可現在當上了這麼個管事,手下管著十來個商隊,數百號人,還有了幾個親傳的小徒弟,這膽子反而是越來越小了。
他點了點頭,還特意補充道,
“兩位道長如果要去失魂澗,還是要當心些,覃天縱境界不算有多高,以兩位的實力不難拿下,但失魂澗本身卻是湘西首屈一指的勢力,在我們武夷山有句話叫‘屍不出湘西,魂不出水澗’,可想而知此處的厲害。其宗主白無常更是魔道巨擘,雖然很多年沒出過手了,但名聲還是很大,據說這次八臂龍王過來,就是想招此人。”
話說完,石不語還要把沈照冥的湖石還回來,但沈照冥什麼氣度,自然不會要,拱拱手算是謝過提醒,當即就走了。
目送著兩個人離開,石不語連忙喊過來幾個心腹,吩咐道,
“去查查,快查查幫裡的貨物,要是有淨明派的,還有那幾個東方大教的,都給我藏起來,這陣子避避風頭,觀望觀望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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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大會才開始,但兩人顯然無心再繼續看熱鬨了,但是在深入湘西之前,還要在河灘小攤上多淘幾份武陵山區的堪輿圖才是。
雖然宗門裡的神州堪輿圖兩人都有,在施州誅魔時也有繳獲,但是並非都全部吻合,也不細致,而且武陵山區地形實在複雜,現在深入虎穴,當然要趁著這個水陸通衢大會多買些堪輿圖,互相比對參考才是。
兩人在不同的攤子上買了有十來份地圖,竟沒有一個是完全一樣的,不過相互比較參考,挑選出其中大部分一致的,心裡也算是有個底了。
正當兩人要離去時,程心瞻腳下突然一停。
沈照冥順著他目光望過去,此刻兩人腳邊的攤子上擺著許多皮帛甲翅,這些都是可以用來畫符記法的,而程心瞻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攤子角邊的一張年畫上。
這畫上是一個紅袍道人手持桃木劍紮穿了一個惡鬼的頭顱。
沈照冥眉頭一跳,看向程心瞻,這種畫,他們一行人初入南疆時,曾被心瞻帶去過一個人去樓空的苗寨,那個寨子家家戶戶的門上都有這種畫。
此刻,程心瞻已經蹲下身子,拿起那張畫。
攤主是個苗人老嫗,儘管皺紋堆疊如樹皮,但是看其骨相眉目,年輕時應該也是個美人。
老嫗一身的銀飾很是晃眼,很多小球小鈴鐺,風一吹過便叮當響,似乎有催眠之效,不過這老嫗應當隻有二境,這一身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法寶,即便程心瞻仔細去聽,也不受什麼影響。
見有人駐足瞧貨,苗人老嫗便介紹,
“這位道長好眼力,莫看這畫普普通通沒有什麼法力在,但其中的陽火真意與蕩魔法蘊卻是極為不錯的,若買下時常看看,定有收獲。”
程心瞻點了點頭,問道,“不知這畫從哪裡來的?”
老嫗聞言有些不悅,在水陸通衢大會上買東西不問出處來源這是人人皆知的規矩,這人怎麼不懂,但是她看不透程心瞻的境界,也不敢說什麼大話,隻是賠笑道,
“這位道長,東西是好東西就成,來處肯定乾淨。”
程心瞻捏著年畫,朝老嫗看了一眼,他眼裡閃現過丹彤色,而落在老嫗眼裡,像是太陽墜落了,朝自己壓過來,她感覺渾身都要著了,那道火光又帶著淩厲的劍意,仿佛要把自己絞成碎塊。
那劍極快,老嫗避不可避,她感覺自己就要死了,她覺得冤的很,這道人也忒不講理,怎麼一言不合就要殺人。
隻是一刹那,老嫗卻感覺過去了許久,等到風吹過,遍體生寒,才驚覺出了一身汗,也驚覺自己還活著。
她想拚命,卻發現那個年輕道士還在平靜的看著自己,老嫗一回味,這才恍然明悟:
這道士的劍意與這年畫上的劍意一模一樣!
她顫聲道,“道長,這,您,是?”
程心瞻點了點頭,“現在可以說說這畫是從哪裡來的嗎?”
老嫗忙不迭點頭,“道長且放心,我知曉道長在憂心什麼,那夥外來人好著呢,就在我們寨子裡。”
聽到這話,程心瞻終於如釋重負,他長長吐出一口氣,語氣溫和,但又有一絲不容置疑的味道,
“那怕是要勞煩道友早些收攤,帶我去看望看望那些故友了,道友放心,這攤上的貨物我都包了,等看到了故人,另外還有答謝。”
老嫗此時哪裡還敢說半個不字,連忙收攤起身。
程心瞻收起年畫,也站了起來,看向沈照冥。
這時沈照冥搶先說,“心瞻先去,不需慮我,我先去失魂澗四周打探虛實,必不會冒進。心瞻去陌生之地也要小心,你我保持聯絡,誰需援手的話說一聲就成。”
程心瞻點點頭,“正是如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