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幾輪互射,山鄯聯軍便已經受傷二十餘人,大部分傷在雙腿或麵頰,好在沒有人犧牲。
與之相比,尚延心所部僅僅傷亡不到十人,並且也基本是輕傷。
“停!”
再次互射幾輪後,尚延心連忙抬手示意大軍動作停下。
旁邊的節兒見狀示意號角聲停止,而尚延心也掃視了一眼戰場,最後冷靜道:“將地上的箭矢收集起來。”
“是!”節兒行禮應下,尚延心接著將目光看向山鄯聯軍。
果然,當河湟騎兵開始收集箭矢,山鄯聯軍方向也收起了箭矢。
“想騙我的箭矢?”
尚延心嘲笑著對麵,同時目光越過他們,看向了祁連城的城頭。
他故意讓大軍在祁連城南一百餘步外放箭,八輪箭雨過去了,城頭守軍並無行動,這就說明祁連城頭並沒有什麼守城器械。
也就是說,隻要自己發起進攻,那這高度不高的小土城輕易可破。
“鳴金收兵,後退二百步!”
尚延心調轉馬頭,節兒聞言不解:“乞利本,我們不對付他們了嗎?”
麵對詢問,尚延心冷哼道:
“他們不敢出戰,這城外便是我們的天地。”
“摩祿讚帶人出去那麼久,恐怕已經找到了樹林,現在說不定正在建造攻城器械。”
“等他們把器械帶回來,隻需要留三千人包圍這裡就行。”
“現在正值秋收,甘州的糧食不可能收的那麼快。”
“我們劫掠一番,便有足夠多的糧食和他們僵持。”
“若是有漢奴領兵來援,剛好把他們吃掉。”
尚延心依仗自己的騎兵馬力充沛,竟想要對祁連城實施圍點打援的戰術。
節兒聽後臉上浮現笑容,同時對尚延心行禮:“如果是這樣,說不定我們能拿下甘州。”
“嗯,我就是這麼想的。”尚延心頷首:
“拿下甘州,到時候可以和大論(論恐熱)從東西兩麵進攻涼州的那群叛徒。”
“到時候河隴儘數在我們手中,我就不信唐廷還敢那麼輕視我們!”
尚延心臉上浮現自信,勝券在握。
對此,節兒自然對他少不了一番吹捧。
與此同時,看著河湟騎兵後退,尚鐸羅等人也鬆了一口氣,而後雀躍起來。
他們按照劉繼隆的軍令拾取箭矢,時不時觀察河湟騎兵動向。
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幾名百戶長和旅帥先後來報。
尚鐸羅見到那一大堆箭矢,高興地合不攏嘴:“有了這些箭矢,我們就能堅守更長時間了。”
他下意識看向劉繼隆,卻見劉繼隆眉頭緊鎖,心裡不由咯噔起來。
“劉彆將,你這是……”
“不是什麼好消息。”劉繼隆看著遠處的河湟騎兵,緩緩說出這句話。
河湟騎兵的舉動不像是徹底退兵休整,因為他們後退後,便開始喂馬吃料,試圖恢複馬力。
可如果僅僅是包圍祁連城,他們完全沒有必要恢複馬力,畢竟近在咫尺,不需要奔襲。
因此,劉繼隆心中有了個不好的猜想。
尚延心恐怕是自覺自己掌握主動權,所以試圖以戰養戰,將目標投向了甘州的糧食上。
他並非是胡亂猜測,而是昨日在戰場上與索勳爭吵時他就想過,山丹軍若是失去了戰場的主動權和主導權,那尚延心必然會將目標放到甘州的糧食上。
劉繼隆不知道索勳是否找到了張淮深率領的援軍,但他知道,如果放任尚延心不管,那對甘州來說無疑是一場災難。
“嗶嗶——”
“西麵有敵人!!”
刺耳的哨聲和驚呼聲將劉繼隆拉回現實,他下意識往西邊看去,果然看到西邊的峽口出現了一支規模不小的騎兵。
他的目力遠超常人,待那隊騎兵走進一裡範圍,他便看到了他們的旌旗。
“是尚延心昨日派出的那支騎兵,他們帶來了攻城的器械與木頭!”
劉繼隆臉色難看,尚鐸羅聞言如墜冰窟。
祁連城的情況他也知道,城牆都還沒徹底修葺好,城頭更是沒有什麼守城器械,隻有一些不算大的石塊。
這種情況下,萬一尚延心真的要強攻祁連城,那祁連城能堅持多久?
“援兵……我們的援兵什麼時候能到……”
尚鐸羅艱難的咽了咽口水,寄希望於戰前張淮溶承諾的張掖援軍。
“不出意外的話,黃昏之前便會出現。”
劉繼隆抬頭看向天色,那空中依舊陰雲綿綿,給天地間染上一抹灰白。
“您確定?”尚鐸羅目光中帶著絲忐忑。
劉繼隆聞言第一反應就是覺得尚鐸羅有些粗心,也難怪尚婢婢會戰敗。
隻是反應過來後,他才想起尚鐸羅他們的目力不及自己,自然沒有自己看得清楚,所以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尚鐸羅看向那支返回的河湟騎兵隊伍。
尚鐸羅不明所以的看去,半盞茶後隨著這支隊伍靠近,他這才舒緩了一口氣:“未見他們有經曆戰事的痕跡。”
“嗯”劉繼隆頷首:“正因如此,按照正常路程來說,張掖的援軍也應該在午後至黃昏間到來了。”
“即便不曾到來,他們恐怕也與索果毅見上麵了。”
“若是援軍到來,尚延心就應該撤了吧?”尚鐸羅有些高興。
隻是聽他那麼說,劉繼隆卻並未放鬆:“是否會撤,還得看張刺史帶來了多少兵馬,是否精銳。”
“我雖不熟悉尚延心,可昨日觀他用兵,不難看出他對麾下將士十分驕傲。”
“那……他會繼續打?”尚鐸羅語氣遲疑,劉繼隆卻果斷搖頭。
“不,他的驕傲來自他的將士們,倘若遇到硬骨頭,他也得掂量自己會死多少將士。”
劉繼隆看向尚鐸羅:“你是吐蕃人,應該知道尚延心沒了兵馬後會是什麼下場。”
“抓不到你家節度使,他頂多被論恐熱責罵,但損失了兵馬,那他就要考慮自己是否會身首異處了。”
這般說著,劉繼隆調轉馬頭,對自己身後軍中的酒居延吩咐起來。
“城內民夫埋鍋造飯,我們還得和這群豬狗耗著,不能餓了肚子。”
“末將領命!”
酒居延作揖應下,轉身便前往城內指揮。
與此同時,城樓之上的張淮溶、張淮澗、尚婢婢等人也在看到河湟騎兵帶來攻城器械後麵色難看。
祁連城本就是搶修起來的,加上祁連峽口內沒有成片的林子,臨時打造守城器械根本行不通,因此城內隻有一堆石頭來守城。
況且張淮深帶隊前來,己方必須要做好接應的準備,所以他們也沒有打算死守。
一想到自己的布置出了那麼多錯,張淮溶便不免氣憤看向尚婢婢。
若非尚婢婢給了錯誤的情報,他們也不會白白浪費一天的時間。
尚婢婢也自知理虧,因此對身後長子吩咐道:“摩鄢,你去把圖籍交給張司馬的人。”
“是!”長子尚摩鄢點頭應下,張淮澗見狀也派人跟上。
見此情況,張淮溶這才消了些氣。
在他看來,隻要獲得五州圖籍,那自己所付出的代價完全可接受。
“張司馬,張刺史的援軍還有多久能到?”
尚婢婢也擔心張淮溶騙自己,所以不免詢問起來。
“按照戰前塘騎送來的消息,應該在午後至黃昏,前提是不出什麼意外。”
張淮溶忐忑說著,他也不確定張淮深能否按時到達。
況且尚延心這般實力,倘若他真的立誌攻陷祁連城,那即便張淮深到來,也免不了一場血戰。
他這般想著,尚婢婢也鬆了一口氣。
他在心裡計較過張淮溶、索勳、劉繼隆三人的可行性。
不過就這兩日的觀察來說,劉繼隆的本事遠超前二者。
正因如此,他才會選擇下注毫無背景的劉繼隆,但現在劉繼隆不輕易接受他們,這就讓他有些頭疼了。
相比較底氣足而自信的張、索二人,劉繼隆的警惕性未免太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