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漢奴逃了!”
“哈哈哈哈哈……”
城頭的嗢末人還在嘲笑“逃跑”的隴右兵卒,城樓前的杜槐節也將長刀收鞘,麵露不屑。
“部落裡把劉繼隆傳的和神明一樣,現在看來,他也不過是一個漢奴罷了!”
他還在洋洋得意,隴右軍的兵卒們卻頭也不回的跑出六七十步外。
“看看,他們落荒而逃的樣子,劉繼隆恐怕要氣得把他們督戰陣斬了!”
“哈哈哈哈……”
“轟轟轟——”
杜槐節的笑聲還沒結束,他便突然感覺到一陣地動山搖,雷暴作響。
揚塵在瞬息間籠罩了整個昌鬆城,並以極快的速度向外四散擴去。
那些“逃跑”的隴右兵卒也被掩蓋,但不等揚塵吹到劉繼隆他們麵前,便被涼州凜冽的大風吹散。
“額啊……”
“咳咳……”
“救救我!我被埋住了!”
“救人!”
“我的手!我的手!”
“都督!!”
待揚塵被吹散,昌鬆城牆被炸出了一道寬十餘丈的大豁口。
即便隔了二百步,劉繼隆卻依稀能聽到那些淒慘的叫聲和求救聲。
“節帥,這新火藥就是比老的威力大,才一千二百斤就能把城牆炸成這個樣!”
張昶激動看向劉繼隆,而竇斌、李商隱和馬成則是瞪大眼睛,還未從震驚中走出來。
眾人之中,唯有已經見識過黑火藥攻城威力的曹茂才勉強鎮定。
對此,劉繼隆沉著道:“不要耽擱了,趁他們沒有反應過來,現在立即攻城!”
“是!”張昶作揖應下,馬成等人也反應了過來。
“進攻,先登縣衙者拔擢三級!”
隨著張昶揮舞令旗,城外的八千隴右馬步兵立即結陣進軍。
由於隴右軍爆破的地點距離城門樓太近,作為昌鬆守將的杜槐節在第一時間便被炸死掩埋,以至於昌鬆城的嗢末兵馬指揮混亂。
待隴右軍已經殺到城下,他們才勉強在那豁口處結陣數百人。
一千二百斤黑火藥的威力確實嚇人,若是麵對夯土包磚的堅城時,威力興許還沒有那麼大。
但是麵對夯土修建,還沒來得及包磚的昌鬆城而言,這十餘丈城牆被炸飛炸塌,想要攻入城內易如反掌。
嗢末人以弓箭、長槍對敵,而隴右軍則是以外圍長槍、刀牌,內線弓弩招呼。
一時間竟然將左右兩段城牆上的嗢末人打得抬不起頭來,而正麵的嗢末人更是從原本占據坍塌城牆高地,被隴右軍推入城內。
相比較虎背熊腰,嚴守紀律的隴右軍,嗢末軍更像是穿上甲胄的猴子,消瘦得撐不起甲胄。
兩軍對陣,長槍碰撞間,手持丈三長槍的隴右軍,對陣持槍九尺的嗢末軍,即便長槍沒有碰撞,也能先一步捅穿他們的麵頰。
嗢末人的打法五花八門,而隴右軍的打法卻顯得十分笨重。
以堂堂之陣,長槍如叢戳去,如叢收來,向前推動,無往不利。
隻是交鋒兩刻鐘不到,嗢末軍就徹底從豁口敗入城內。
進入城內之後,隴右軍內的弓弩手切換為長槍,結陣向左右兩邊城牆殺去。
他們在馬道上結陣,將嗢末人從馬道上推走,墜落城下不可計數。
“隴右的劉節帥殺來了!幫忙啊!!”
城內的番民見到三辰旗,比見到他們曾經的信仰還要激動。
他們為隴右軍引路,恨不得親自提刀殺死幾個嗢末人。
在他們的引路下,隴右軍有序分散,以隊為單位,每五十人沿著各條巷子突襲乾道上的嗢末人,使其首尾不能相顧。
在此情況下,嗢末雖然還有兩千餘甲兵,但頹勢已顯,敗亡不過朝夕之間。
與此同時,劉繼隆他們走入城內,登上了城樓。
李商隱眼見吐蕃人與隴右軍那團結的模樣,當即感歎道:
“這世間果然如節帥所說,興亡無非都是百姓受苦。”
“百姓若是同仇敵愾,些許嗢末賊寇,不過跳梁小醜罷了!”
在此之前,李商隱不敢相信,番漢百年仇恨間,番人竟然會幫著漢人收拾其他人。
哪怕他在隴右已經感受到了番漢團結的力量,但他始終認為那是番人被打服了才會這般。
可如今來看,昌鬆番人與絕大部分隴右軍都不相熟,如今卻能同仇敵愾,可見劉繼隆說的很對。
“不管番人還是漢人,無非都是遭受盤剝的可憐人罷了。”
“他們所求不多,隻是希望能吃口飽飯,不受官吏盤剝而已。”
劉繼隆望著昌鬆番人與隴右軍同仇敵愾的場景,心裡無比欣慰。
如何化解河隴番漢百年矛盾?
文化認同是最強的手段,但在此之前,還得消除雙方間隙。
嗢末與回鶻的入侵,就是消除雙方間隙的最好機會。
隻有讓涼州的吐蕃人認識到,吐蕃與嗢末和回鶻都是一樣後,他們才會由衷認同隴右軍的入主。
隻要有了這種認同感,接下來再傳播文化,讓番人學漢話、寫漢字,認同番人與漢人同宗同源後,河隴才會真正的穩定下來。
“殺……”
殘陽如血,昌鬆城的嗢末人已經獨木難支,三千甲兵被殺千餘人,剩餘兩千不到的嗢末人選擇了投降。
對於投降的嗢末人,劉繼隆也沒有為難他們。
對於沒有自己文字和語言的嗢末人,同化他們可比同化吐蕃人容易太多了。
昌鬆城內人口四萬多,比當初巔峰時還多,但這四萬人基本都是吐蕃人和嗢末人。
除此之外,昌鬆西南方向的草原還有兩萬多嗢末牧民。
劉繼隆沒有著急去俘虜他們,而是沉下心來,示意大軍好好休息,明日開拔收複姑臧。
“今日昌鬆如此容易的收複,除了我軍火藥犀利外,主要還是昌鬆城牆還未包磚。”
昌鬆衙門內,劉繼隆坐在主位與眾人總結此戰。
“明日大軍前往姑臧後,姑臧比較昌鬆就要難打許多了。”
“姑臧經過張使君、索勳等人修葺,城牆內部夯土壘石而成,外部包磚,易守難攻。”
“當初若非嗢末以十萬眾強攻,加之索勳兵少,嗢末也無法那麼容易就能拿下姑臧。”
“明日我軍包圍姑臧後,先以投石機進攻,將包磚破壞後,再以黑火藥炸開夯土城牆。”
劉繼隆交代結束,這時一名軍吏也走入堂內,李商隱見狀起身接過文冊,翻閱後遞給劉繼隆道:
“算好了,倉庫之中有價值七千多貫的錢帛香料,另外還有兩萬三千餘石糧食和七千多斤的肉乾。”
“城內另有三千餘頭黃牛及四千餘匹馬,牧群在南邊放牧,唯有圍剿俘獲,才能知道具體有多少數量。”
李商隱說罷,劉繼隆簡單翻閱文冊後看向曹茂:
“傳信蘭州,讓高進達、崔恕派兵遷徙廣武四千戶百姓前往涼州,一千戶安置昌鬆,餘者送往姑臧。”
“此外,從蘭州官倉運糧十萬石前來。”
“是!”曹茂作揖應下,劉繼隆也合上文冊後看向馬成:
“馬成,明日你率一千兵馬駐守昌鬆,另外從兩萬民夫中征募兵卒,隻要願意當兵的,我們都歡迎。”
“末將領命!”馬成果斷作揖應下。
見狀,劉繼隆看向竇斌:“明日卯時,你率精騎先行出發,將我軍行軍路上三十裡範圍偵查清楚。”
“我率大軍於辰時出發,讓乘車的弟兄多休息一個時辰,吃了早飯再走。”
“末將領命!”竇斌同樣作揖應下,隨後便見劉繼隆擺手道:
“好了,趕了一天路,又耗費半日強攻拿下長鬆,明日還得馳往姑臧,你們也都累了,早些下去休息吧。”
“我等告退……”
張昶等人確實累了,因此在劉繼隆開口後,他們也不曾耽擱,當即退下休息。
不過在他們退下時,曹茂卻留了下來,對劉繼隆作揖道:
“節帥,兩個時辰前五泉傳來消息,陳瑛回來了。”
“回來了?”劉繼隆頷首道:“回來正好,讓他把事情交代好,然後來涼州任職吧。”
“是!”曹茂笑著應下,隨後在劉繼隆目光下轉身走去。
在他走後,劉繼隆將目光放到麵前桌案上,擺在他的眼前的,還有涼州的姑臧、嘉麟、番和三城。
唐廷內部混亂,江南與河南更是因為王守文和裘甫而亂成一鍋粥,無暇東顧。
“亂些好,越亂越能渾水摸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