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時分。
朝陽的暖光灑在山間,山中煙嵐雲岫,昏黃的色彩染儘了半邊天。
從長河蘇氏的山脈之頂順流而下的河水,衝刷著嶙峋亂石,河邊行走著一隊神色黯然的蘇氏弟子。
沉寂了一夜的蘇都,重新飄起了幾縷炊煙。身著碧袍的巡邏弟子,禦劍在上空盤旋,普通人也在路邊架起了小攤,街道似乎恢複了往日的喧囂。
許守靖換上了一襲白衣長袍,手握佩劍,腰帶上鑲嵌著的那顆琥珀安暗生光輝。與往日路過俠客的打扮相比,更似王公貴胃的公子,貴氣中帶著幾分灑脫。
他如走馬觀花般行走在蘇都的街道,最終卻是歎息連連。
蘇都的百姓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大多數普通人在昨日哀悼完後便讓生活回到了正軌。
如果天淵宗帶人突破了三江大陣,這裡恐怕也不會再是現在這樣平和的景象了吧……
穿過鄰裡街巷,許守靖走到了長河蘇氏的山腳下,幾名蘇氏弟子扛著一個人形麻袋迎麵走來。
不過,領頭人意外地不是蘇淩,而是就彆多時的蘇氏大公子,蘇仁。
許守靖快步上前,拱手行了一禮,頗感好奇道:
“蘇大哥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仁橡膠蘇淩明顯要穩重許多,抱拳回了一禮之後,慢慢道:
“昨夜寅時……事情我都聽淩兒說了,許兄需要的材料已經備好,還望許兄能查明家父死因。”
許守靖對此也不敢打包票,隻得說了句:“儘力而為。”
灌魂陣需要的靈材並不稀奇,從捕獲仇繼之後,在那個地牢中留存的清單來看,哪怕是以凡俗為主的玉涼洲,也能夠把材料湊齊,更不用說長河蘇氏了。
重點是要找一個絕對安靜、不會被打擾的空間,長河蘇氏之中隨便找個靜室就行,不過人都已經下山了,再折返回去也沒有必要。
思來想去,許守靖與蘇仁決定前往蘇都郊外的那顆參天古樹,進行灌魂陣的儀事。
走在路上,蘇仁的話明顯比上次要少了很多,許守靖瞥了眼他的側臉,猶豫了下,出聲詢問:
“蘇大哥,不知……浣清現在怎麼樣?”
蘇仁的腳步微頓,似乎從夢中驚醒般,瞳孔重點高光,他輕聲笑道:
“今日一早,扶玉仙尊就趕過去陪清兒了,想必應該沒有大礙。”
師父……
許守靖微是一愣,總算才想起來,他這趟出門回來,還沒有來得及和伶扶玉說上話。
看來在查完蘇尊者的死因後,要去浣清那裡走一趟了。
參天古樹的小山丘與上次見到的比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樹枝樹杈依舊健壯如臂,繁密的枝葉隨風飄落,在草坪上鋪開了一層青色的毯子。
許守靖找了個差不多的空地,轉身朝搬運蘇河屍體的弟子招手:
“就放這邊吧。”
見狀,蘇仁想要上前幫忙,許守靖擺了擺手表示自己能行,繼而慢慢地把蘇河從麻袋中拖了出來。
許守靖把麻袋中新裝的玉髓石銀草鋪在了地麵當草席,隨後讓蘇河躺了上去,按照幾個蘇氏弟子所說,喚出了他的靈體。
澹藍色的炫光奔湧而出,在上空幾經流轉,最後凝聚為了與蘇河一般無二的虛幻影子。
許守靖盯著蘇河的靈體打量了片刻,心中暗暗歎息,理所當然的,與昨日並無差彆。
蘇河的靈體漂浮在**之上,目光空洞無神,無論彆人說任何話,做任何動作都視若無睹。
明明是靈魂……卻表現的跟丟了魂一樣。
“怎麼樣,能行嗎?”後方傳來詢問的聲音。
許守靖回首點頭,看到蘇仁表露出擔心的模樣,他彎腰抓起了一把白灰,灑在蘇河的**上,出聲道:
“我也是第一次弄灌魂陣,蘇河畢竟是已死之身,與沒有用試過才知道。”
聞言,蘇仁遲疑了下,沒有繼續再打擾許守靖了。
為了避免自己記錯了配料,昨天晚上找趙扶搖之前,許守靖還特地去問了下仇璿璣,確認了灌魂陣需要的靈材。
靈材其實很好湊,對長河蘇氏來說也不是問題。
最困難的還是在於實行方麵,如果許守靖沒記錯的話,當初仇繼可是用匕首捅了自己的心臟,以心血為祭品,才打開了自己血脈中的追憶之路。
當然,不同的人肯定要分情況討論,對許守靖灌魂會如此之難,主要是他的神魂本來就被火海中的白裙女子給封印了,想要灌魂就必須先在封印上撕開一道口子。
蘇河就沒必要那麼麻煩了,他的神魂一清二白、乾乾淨淨,彆說封印了,連意識都不存在。
灌魂肯定是沒問題……但能不能追溯到記憶,就全看天命了。
花了近半柱香的時間布置陣法,在做完一切準備工作之後,許守靖走到蘇河身前,緩緩拔出了畫舫煙淺。
鏘——
皎白如月的直劍脫鞘而出,劍身反襯著許守靖的側臉。
許守靖深吸了一口氣,將劍刃架在手心,輕輕劃過——
綿密的血珠從爭先恐後地冒了出來,最終化為了一道血線。
許守靖保持著攤開左手的姿勢,輕率畫舫煙淺,將上麵還附著的些許血跡甩掉,繼而收劍入鞘。
遠處,蘇仁看到許守靖突然自殘,眉峰輕輕蹙起,不明所以地詢問道:
“許兄這是……”
許守靖握緊左拳,讓掌心血液順著手心滴落,“啪嗒啪嗒”地砸在陣法的框架上,低聲回答道:
“儀事需要,不用在意。”
蘇仁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不再插嘴。
叮——
好似搖鈴一般的清脆聲響憑空回蕩,許守靖滴在陣**廓線上的血液彷佛活過來了一樣,順著那些繁瑣複雜的線條疾走,不過片刻時間,便將整個陣法的線條染成了紅色。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蘇河的靈體化為了一道澹藍色的炫光,彷佛想要逃離灌魂陣一樣,在天空中胡亂飛舞著。
可惜,每當它衝到灌魂陣的邊界線時,彷佛有一道空氣牆豎在那裡一般,無論如何都無法突破出去。
就在這時,“刺啦”一聲,整個灌魂陣發出了耀眼的紅光,一個由血紋構成的三角圓環陣升起,和地麵上實際畫出來的灌魂陣形成了‘二層結構’。
三角圓環陣的每一角都凝聚著一股靈氣,它們旋轉、翻騰、收縮,最終爆發出了驚人的吸力,將蘇河欲要逃脫的靈體吸了進去,一同化為了一枚血球。
許守靖鬆了口氣,隨手把畫舫煙淺扔給了蘇仁,自己則是盤腿坐下,以劍指為印,勾引著血球靠近自己的腦袋。
“那麼,蘇大哥你看好這裡,我去去就來。”
蘇仁懷抱畫舫煙淺,點了點頭:“萬事皆小心。”
許守靖澹然一笑:“我會把真相帶回來的。”
滋滋——
意識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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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來時,許守靖發現自己處於一個純白的空間。
附近是一片虛無,什麼都不存在,就像是走到儘頭的終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