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陽城,醉仙樓。
頂樓雅間。
“中原酒好,菜好,姑娘也好。相比之下,大草原實在乏味。”
“伊大人,這正是彼之所短,我之所長啊。如此溫柔富貴鄉,民心多欲,貪壑難填,一旦天下有變,豈能抵禦滾滾草原鐵騎?”
伊木星大笑:“邱先生身懷大學問,說話好聽,難怪王子稱你有宰相之才。”
“唉,邱某無非讀了幾本縱橫策,終究還是文不成,武不就,一個落榜書生,蒙霍端王子不棄,收為幕僚,將來鼎定天下,能有個門戶出身,已經是望外之喜。”
邱誌貴是太原府人士,自幼文武雙全,因其父在知府任上貪墨獲罪而受到牽連,終身無法踏入仕途,後來主動投入草原,結交了瓦剌部三王子霍端。
按照幼子守灶的傳統,不出意外,霍端將是瓦剌部未來的首領,黃金家族衰微,甚至有望成為狼庭之主。
兩人說話聲音都不大,畢竟身處明國,還是有些避諱。
滿桌皆是醉仙樓的招牌菜,足足十六道,天上飛的,地上跑的,水中遊的,違反時令的果蔬,外間看來新奇,也隻能作為裝點的配菜。
伊木星雖是草原貴人,尋常會宴,也隻是馬奶酒烤黃羊,平時很少能如此豐盛。頓時棄了筷子調羹,用手抓著往嘴裡送。
邱誌貴熱衷功名,對食色之欲沒多少興趣。
“邱先生吃啊,回到草原,想要這樣的菜肴,可就難了。”
邱誌貴給伊木星把酒滿上:“伊大人,張玉不識好歹,拒受冊封,我們就這樣回草原嗎?隻怕霍端王子會覺得你我處事無能啊。”
霍端雖是太師最寵愛的幼子,但兩個哥哥也是勢力雄厚,三方手下各有一批人馬效力,為了世子之位明爭暗鬥,矛盾十分激烈。
“那也沒法子。你都說了,那清風寨主簫聲斷竹,武功厲害,我們兩人加起來,也非他敵手。況且還是在清風寨地盤,總不能馬不喝水強按頭吧?”
伊木星搖晃著腦袋,啃著金黃酥脆的燒鴿,他是霍端的那可兒,兩人之間有同伴情誼,倒不擔心一樁差事不利,就受到冷遇。
“伊大人言之有理,但總該做點什麼,回去對王子才好有所交代。”
“邱先生有何妙計?”
“妙計算不上。如今平陽江湖,北有龍鱗會,南有清風寨,兩家勢同水火。清風寨油鹽不進,那我們何不去找龍鱗會?”
伊木星常在兩地之間奔走,對於明國比較了解。那些有名望的豪強,在明軍沒有遭遇徹底的軍事失敗之前,他們不會放下天朝上國的架子,與狼庭合作。
“邱先生,龍鱗會可是正道江湖勢力,明人家國觀念重,土匪強盜之流,願意接受狼庭冊封的都很少,如林鯤這般有名望的正道中人,豈會同意?”
邱誌貴不知想起什麼事,臉上露出冷笑,語氣譏諷道:“所謂正邪,不過一張麵皮。今時不同往日,清風寨聲勢大振,龍鱗會急需外援,未必會拒絕我們的好意。”
伊木星想了想,一拍桌子:“此行若能拉攏龍鱗會,那霍端王子的確會高興。山西與草原相鄰,有龍鱗會這個地頭蛇盤踞平陽,我們采買糧食方便不少。此事辦成,說不定太師都要嘉獎伱我。”
平陽府地處中部,狼庭最多派遣三五密探,假扮商隊潛入,還不聞戰火硝煙。
北邊大同府,卻是大明九邊重鎮之一,衛所、堡寨、墩台林立,雙方小股人馬常年在邊境絞殺。
邱誌貴點頭道:“草原寒災,連刮四十天白毛風,牛羊凍死無數,太師定在為糧草發愁。”
伊木星低聲道:“聽霍端王子說,上個月,原本該有十萬石糧草,從明國運至草原,定金都付了,卻不知出了什麼變故,至今沒能成行,太師大怒,秘密派遣一隊人馬來了山西。”
“十萬石糧草?”
邱誌貴心中驚訝,這可不是尋常豪商能籌措的數目。
正說著話,房門忽然被踹開,幾十名大漢蜂擁而入。
“捕拿暗探,敢反抗者,立刻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