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城。
千紅樓老鴇換了人,還新置辦不少桌椅。
上個月,有兩夥人為求見沈魁,爭風吃醋大鬨一場。
鬨事雙方毫發無傷,站在二樓看熱鬨的老鴇卻被不知從何處射來的雷公鏢要了性命,世事就是如此無常。
更彆提這是一座完全屬於江湖的城,被正道人士視為妖巢魔窟,無常特彆多。
黑袍男子坐在雅間,要了壺清茶,似乎在等人。
半刻鐘後,一瘦高男子匆匆上樓,推門而入。
黑袍男子笑著起身迎接:“齊大哥,何其快也。”
齊鷓鴣一進門,就環顧四周,似乎在找什麼,他大聲道:“姑娘呢?張兄弟,你把姑娘們藏起來了?”
張玉知道齊鷓鴣人如其名,無事好詼諧,也玩笑道:“雅間就怎麼大,一覽無餘,若真有姑娘,我總不能把她們藏褲襠裡吧?”
齊鷓鴣坐了下來,看向桌上那壺清茶,搖頭道:“聽來人說你在千紅樓請我,老哥還以為兄弟想通了。”
“混跡江湖,美酒美人,就當及時行樂,好好釋放自己,跟個苦行僧似的,活著有何生趣?”
“我巴巴趕來,既無美酒可喝,又無美人相陪,無趣,當真是無趣啊。”
張玉笑道:“我不說在千紅樓請客,沒沈魁勾著,齊大哥哪裡肯這麼快趕來?”
齊鷓鴣佯怒道:“原來你是誆騙老兄我啊。”
“大哥勿怪,美酒佳肴不等伱來,豈能上桌。”
張玉笑著輕輕拍手,站在門外的侍者立刻去傳酒菜,不消片刻,一桌熱氣騰騰的美酒美食,便準備妥當,兩人邊吃邊聊。
桌上那壇五斤裝的‘萬豔同杯’,乃是千紅樓的招牌美酒。
每年開春,選數百種鮮與禦貢圓糯米混合發酵,出酒之後調以蜜,窖藏三年,香濃清甜,據說每年隻啟封三百斤藏酒,價格自然極為昂貴。
這一壇子,少說也要百兩銀子。
齊鷓鴣這樣級彆的香主,沒有外放地方之前,每月從風雷堂領取的也才兩百多兩,直至最近俸銀才有所提升。
要說百兩白銀,計算著銷,足夠普通人家衣食無憂好幾年。
但對於齊鷓鴣、張玉這樣的江湖人而言,可能就是某次飯桌上一壇有些名頭的酒的價值。
千紅樓作為平定城最大的銷金窟,這裡出入的江湖豪客,多是乾著刀頭舔血的勾當,生死難料,銀子來去皆如流水。
“你在平陽府好大動靜啊,林鯤也算有點名頭的,半年時間不到,就折在兄弟手中。”
“義父原本隻望你能在平陽府站住腳,鉗製住龍鱗會,不使平定州西邊門戶徹底為嵩山派控製,就算立下一功了。”
日月神教原本就是以一己之力,抗衡以五嶽劍派為代表的正道勢力。
而楊蓮亭掌權以來,曆逢幾場大敗,半數堂口覆滅,三萬直係教眾隻剩半數,四麵八方都在吃緊。
不然以平陽府的地理位置,縱然有童三公子的挑撥,風雷堂也不至於隻派張玉一人去。
張玉拿起酒杯,似乎不經意的說道:“堂主也知道張某之功嗎?”
齊鷓鴣知他心中有怨言,搖頭笑道:“當日義父食言,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雷霆雨露,皆出於上,豈能說食言呢。”
張玉臉上笑容大盛,給齊鷓鴣倒滿美酒,似乎絲毫也不介意當日被童百熊涮了一次。
齊鷓鴣笑著道:“有些事,你知道,有些事,你不知道。當年任教主在位,有人獻上一條藍鱗鯉魚,連升三級任用,卻被教中視為幸進之徒,不得人心,後來那人鬱鬱而終。”
“說實話,義父還沒有任教主的威望,同時也顧忌楊蓮亭的奸饞,即使沒有三公子那陣耳邊風,他也不好隻為一份壽禮,就立刻升你做香主的,總得走走過程。”
“先把你外放平陽府,立下功勞,再委以重任,如此名正言順,既能堵住悠悠之口,又能兌現對你的承諾。”
張玉看向齊鷓鴣,輕笑道:“齊大哥金玉良言,我心中全明白。”
齊鷓鴣微微點頭,教中身居高位者,哪一個不是幾起幾落。若張玉受了點委屈,就心懷怨懟,那他在日月神教是走不長遠的。
他們各喝下兩斤‘萬豔同杯’,此酒入口綿柔甘甜,不算太烈,但後勁頗大,此時皆顯露三分醉意。
齊鷓鴣放下酒杯,笑道:“你收複平陽府,為神教立下大功,這次晉升香主,一定鐵板釘釘。”
張玉歎了口氣:“就怕三公子不能相容。”
齊鷓鴣聞言,卻哈哈大笑:“你今日方回平定城,有些消息,還不知道吧?”
張玉好奇道:“什麼消息,讓你如此高興?”齊鷓鴣壓低聲音,眉宇間卻是抑製不住的喜色:“就在兩日前,義父大怒,下令軟禁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