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
陝西都司兵馬離開後,錦衣衛陸續從青牛山中撤出,前後折騰十多天,調動的人手、糧草、軍械,足以支撐起兩場小型戰爭。
如果最後真的一無所獲,必定有人要為此付出代價。
月色之下,兩人並肩而行,影子在沿途草樹木上映出各種形狀。
白袍男子跳到隆起的巉岩上,看向山腳,曠野星落,寂然無聲。
藍袍人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朝廷鷹犬應該撤了。”
“藍兄有何打算?”
“先尋個僻靜所在,初步煉成調和之氣,之後遍訪天下尋藥。那七種主藥隻同你講過,萬不可流傳出去,我在江湖上仇家甚多,他們恨我入骨,要是知道我有所求,必定要生出許多波折來。”
混跡江湖,時間越久,武功越高,朋友越多,而幾乎無可避免的仇人也會越多。
都知道斬草除根,但哪能事事如意。
就如張玉,區區一個日月神教香主,一路走來,也是步步沾血。
黃文彩在應天府求學的兒子、逃走的神農幫司空煥父子、還有龍鱗會覆滅前夕失蹤的彭蒼虎、林幽蘭,哪一個不是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還有那些他殺掉卻連名字都不知道的人,他們不是山上的石頭、原野上的荒草,身後也有父母兄弟子女,誰知道當時深埋地下的一粒種子,將來會長成仇恨巨樹。
忽然之間,他理解了教主寶訓中出現最多的那句話‘……男女老幼,一個不留’,看似血腥殘忍,卻都是實踐出真知。
張玉舉起右拳,朝著天空那輪明月,用日月神教的方式發誓:“藍兄放心,出你之口,入我之耳,世間再無六耳可聞,絕不相背!”
藍皓見他如此鄭重,輕笑一聲,也不說話,兩人一同看向天空那輪皎月。
懸月穀中也可望見月亮,卻稍顯壓抑,終究不如碧海雲霄明月升的美景自然。
“藍兄,你若無處可去,先到我那邊小住吧?”
“日月神教在關中人人喊打,伱還有安身之處?”
“我腦門上又沒寫‘日月神教’幾個字。”
“你倒是機靈,關中江湖上一代凋零得厲害,除了兩三個不問世事的老不死,一流高手,竟然就隻出了個嶽不群,我遠遠見過他一次,真氣不穩,身有暗疾,應該是突破時傷損根基,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出意外的話,你隻要入後天境,應該就能勝之。”
張玉聽出語氣中對嶽不群的輕視,不禁問道。
“天下英雄,何人能入藍兄之眼?”
藍皓望著那輪明月周邊的點點星辰。
“世無一人,皆碌碌等閒之輩。”
張玉搖頭歎息:“我原以為你會說,天下英雄,唯張玉與藍某耳!”
藍皓頓時笑道:“好不知羞!”
張玉側身看向藍皓,自從煉了那本陰陽兩儀經後,血色逐漸恢複,此時月華落在絕美的臉上,正好隱去白天那三分淩厲,更加凸顯出那種……攝人心魄的嫵媚。
藍皓突然濃眉冷豎,怒道:“你在看什麼!”
“厄…我看藍兄氣色不錯,今夜月色也不錯,想必是煉了陰陽兩儀心經的緣故,藍兄吉人自有天相,不久之後,就能威震江湖,壽與天齊了吧。”
張玉口不擇言,神色慌亂,心虛得不行。
他心中暗慚,莫非自己在懸月觀中待得十日,不聞聲色,便如此急不可耐,連對……也會產生遐想。
張鯉魚啊張鯉魚,你可真是江湖敗類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