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蕊心中暗喜,宮女常年困在高牆大院,接觸不到男子,常與有權勢的宦官結成對食,不止是精神上相互慰藉,更能通過攀附對方,獲得地位財富上的晉升。說白了,也是美貌與權勢的交換,比起外間這裡更為赤裸裸。
上一個與她同樣乾粗活的姐妹,就因為和章總管身邊的那個滿臉粉刺的胖太監,結為‘假夫假妻’,就立刻調至貴妃娘娘身旁,活計輕鬆,賞賜還頗多。
藍蕊念及此處,心中滿懷期待。
“咯吱~”
風寧殿側門被推開,張玉提著燈籠,堂而皇之走了進去。
夜晚的大殿,褪去白天的富麗堂皇,沒了皇權鳳威的加持,也就變得普普通通,以後世的目光看,跟他那所末流九八五大學的圖書館正廳相比,或許堪堪持平。
鳳椅左側那個小門,進入裡麵往後,有五六間大房,臥室、膳廳、還有書房。
張玉看向門楹上的‘群書閣’三字,清秀雅致,他常在榻前侍候,見過不少往來文書,一眼便認出這是皇貴妃的親筆。
“萬貞兒說,狴犴令牌就在書房中。”
張玉推開書房的門,裡麵幾排書架,檀木桌椅,收拾得一塵不染。
“這是昭德宮,對於萬貴妃來說,這屬於自己的地盤,是相對安全的地方,這令牌也不是特彆重要,應該不會特意收藏起來吧。”
張玉心中暗暗祈禱,要是不能在天亮之前,找到狴犴令牌去禦馬監調開那些錦衣衛,他的任務就徹底失敗了,那損失可就太大了。
每排書架,粗略看去。
都是書,確實沒有特彆的東西。
張玉最後走到書桌前,那裡整齊地擱著筆墨紙硯。
倒是桌椅後麵,還有一排緊靠牆壁的單獨書架。
除了書籍,似乎還有些彆的東西。
“應該就在這裡了。”
張玉隨手把燈籠掛在桌角,踩著官帽椅,將那四個木匣子,取了下來,匣子上著鎖,不過對於他這樣的層次的江湖高手,這種毫無機巧可言的掛鎖,簡直可有可無。
“啷!”
張玉像摘紅棗一樣,輕易地把銅鎖連著插銷,從匣口取了下來。
第一隻木匣,多是書信。
粗略看去,有朝中依附昭德宮的大臣的書信,還有十幾封是錦衣衛指揮使萬重樓的信。
從內容看,兩人前期還算融洽,後麵多是萬貴妃請這個遠方族親,動用錦衣衛的力量,暗殺反對她封後的異己,萬重樓有的答應了,有的卻婉言拒絕。
第二隻木匣,也是書信。
卻是萬貞兒與佑聖皇帝的文字來往,約莫有五六十封,從皇帝還是淇王時,兩人便有了鴻雁傳書的癖好,有時是皇帝巡視在外,有時就在紫禁城,算是這對夫妻間的一點不為人知的小趣味。
隻是最後一封信的時間,卻是天佑七年。
“看來再恩愛的夫妻,摻雜了權力,都會變了味。”
第三隻木匣。
是些江湖幫派的名稱,人員,錢糧冊子,其中便有‘百劍幫,孟百草,每三個月給予錢糧五千兩’隻是在這行字上,用朱筆劃了一條紅線。
張玉心中明白,這是萬貴妃培植的江湖勢力。
隻剩最後一隻木匣了。
不出所料,裡麵正是一塊巴掌大小的鐵製令牌,入手微沉,正麵有‘錦衣衛密獄’,後麵有座狴犴張嘴的牢圖案。
張玉心中暗喜,將這狴犴令牌揣入懷裡,又將這四隻木匣子放回原來位置,立刻出了鳳寧殿,向皇宮東北角而去。
……………………
掖幽庭大堂上,燭火晃動。
秦公公處理完公文,正要回房修休息,忽然見小太監喜子,領著著上次來過的那名辦秘密差事的‘五等侍衛’,徑直走了進來。
他心中頓時一緊,親自迎來上來,又將喜子打發到門外守著。
“張先生,你今夜怎麼來了?”
“你不歡迎?”
“自然歡迎,歡迎,隻是……”
“隻是什麼?”
張玉知道秦順兒不老實,擔心會受到牽連,他走到桌前,坐了下來,看著一左一右兩盞甚為明亮的燭台,還有成疊的公文。
“準備一下,我要去狴犴居。”
秦順兒不解道:“貴妃娘娘不是說,明天親自帶狴犴令牌來掖幽庭,檢視那些錦衣衛,以張先生你的身份,肯定是要伴隨鳳駕的,到時候進入狴犴居,隨便找個理由離開一會兒,你要去見那位故人,不是輕而易舉嗎?”
張玉輕笑道:“我等不及了,今夜就要見。”
秦順兒無奈道:“沒有狴犴令牌,進不了狴犴居,我總不能下令禦馬監的人馬火並錦衣衛吧?”
張玉從懷中取出那塊狴犴令牌,放在桌子上,笑道:“秦公公,這下你沒有借口了吧?”
秦順兒眼中滿是驚訝:“娘娘竟然將這麼重要的令牌賜予給了你?”
他借著燭火,看向張玉,忽然發現他脖頸內側有個紅唇印。
秦順兒心中頓時驚疑起來,他緩步走到長案旁,提起方肚長頸壺,斟了一杯金黃色澤的茶水。
果然,張玉身上沾染了一種淡淡的芳草清香,這種香味十分獨特。
聞之,幽長深遠,餘韻深邃,仿佛置身參天古木的原始密林中,一隻飛鳥,一片密林,一眼幽泉,一條小蛇,混亂中透著自然古樸的秩序,高貴中帶著原始野蠻的侵襲,使人如同置身另外時空,能夠消解萬千愁緒。
這種黃金雀舌香,號稱香中之王,用來熏衣,或者製成香囊隨身攜帶,時間一久,便可化作體香,經久不散,據太醫令說,此香還有祛除瘧疾細蟲、預防百病的奇效,
此乃是勃泥國的貢品,每隔三年南洋小番邦的使者,會乘坐大海船在廣州府登陸大明,之後跋涉千裡來bj朝貢,其中這黃金雀舌香便是最為重要的一樣貢品,每三年才有十五六斤,在整個明國,除了皇貴妃無人有資格使用。
“他身上如何也會沾染了這種香味?難道,難道……”
秦順兒想起一種可能,在看向那唇印,心中無比震驚。
張玉問道:“怎麼不說話,你不信這令牌是娘娘賜下的?”
秦順兒看向令牌上張開巨口的狴犴,獠牙森冷,仿佛要一口吞了自己,他心中暗道:“我信你個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