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
翠屏金屈曲,醉入叢宿。
……
衡山城中,最為錦繡繁華所在,便是那條紅袖街。
說是脂粉之街,從頭至尾數百步,卻隻有一座青樓,左右數百間屋舍,層台累榭,鱗次櫛比,幾乎占了三分之一的街麵,換成彆處,隻有王侯公伯、貴胄世族的府邸,才有這等氣派。
離大門還有五六十步,沿途街麵上已經停滿了車馬。
當間有幢五重高樓,不似尋常勾欄的做派,安排一大堆庸脂俗粉,捏著小手絹,在門外尖著嗓子喊,‘大爺快進來玩啊!’‘樓中有的是姑娘,包您滿意’‘不儘興,不要銀子’之類的粗俗話語。
這座青樓大門外,隻有八名鵝黃色宮裝女子,膚色白皙,身形高挑,長裙曳地,手裡提著燈籠,分立兩旁,臉上神情不見半點輕佻,似乎此地不是青樓,那些客人是一個個將進考場的學子。
“衡山群玉院,果真名不虛傳!”
有初來的外地商賈、士子、遊俠,夜晚結伴來此尋歡,見了這般架勢,頓覺大開眼界,心裡滿懷期待,暗道盛名之下無虛士。
“單是樓外迎賓的,放在尋常縣城,姿色堪當魁。”
“湘女多情,湖南出美人啊,書中所說,果然應驗。”
“黃兄啊,今天就不要書中說,書中說了,免得唐突佳人,聖人有話,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你我且入樓中,格物致知一番如何?”
“白兄所說,正是在下之意,偷得浮生半日閒嘛,你我雖然是讀春秋的,但也不可不體察世情,與民同樂啊。”
“該當此理!”
兩個酸秀才還沒喝酒,就先醉了三分,大門口拽了一陣文,在後麵人的催促下,方才入了樓中。
張玉輕易地穿過人群,走到大門前,望了眼那塊金碧輝煌的牌匾。
“群玉院!”
好大一座青樓。
在正道中人眼裡,日月神教當然是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魔教賊子,隻是在神教內部,卻是設有較為森嚴的教規,不得邪淫,便是其中之一。
隻是鬥轉星移,那些教規都落了塵,隻剩下‘力強為尊’四個字,因此曆代教主,在武功上沒得說,縱然不是天下一人,也能躋身前五之列。
白日劉府之事,到底也算水落石出,張玉沒擔上淫賊的惡名,隻是心中依舊有絲絲沉鬱,且早聽聞衡山群玉院的芳名,有心趁著暴風雨來臨的前夕,來此一觀。
“前世二十春秋,至死站如嘍囉,未曾見過世間繁華,如今換了天地,倒是可以看看此般天上人間的風采。”
張玉自嘲一笑,隨著人群,也走進了群玉院。
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圓形高台,五六丈見方,空中彩色長綾,縱橫交錯,宛如天上虹橋,一個盲女獨坐台上撫琴。
群玉樓中空間寬敞,七十二張八仙桌,分布在一樓大堂,半數以上都坐滿了客人,有呼朋喚友同來的,便包下一張桌子,那些孤身而來的散客,要麼支付更多的銀子去二樓雅間,要麼隻能拚桌。
這座群玉樓,隻是每年一次選出的八位魁居所,皆是賣藝不賣身的,就是請那些一擲千金的豪客,入繡房小敘,也得萬分小心,稍有不甚,便可能折損這些搖錢樹的身價。
五六年前,曾有個小世家子弟,來過衡山城一趟,回長沙府後,到處同人吹噓,群玉院中某位魁,留他在繡房中過夜,令人好生羨慕。
豈料,幾日之後,他就被人發現淹死在撈刀河裡,撈上來後,經過長沙府的仵作定驗,身上沒有其他傷痕,隻是……整條舌頭不翼而飛。
坊間紛紛傳言,是群玉院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