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園,王城郊外的山區。
山腳處,一處被掩埋在雜亂草木中,看起來已經很長時間無人居住的廢棄木屋。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滑入木屋之內:“副隊長,都搞定了。”
“按照拉斯特隊長傳來的指示,我們選定了地點,並且在接到暗號的第一時間便燃放了那束煙花。”
“煙花的發射軌跡與高度都進行過了多遍的測算與模擬,恰好是能夠從寢宮的第三道窗口看到全貌的角度。”
“嗯。”
木屋的幽暗陰影中傳來了另一道人聲:“我都看見了,辛苦了。”
“其餘的手尾呢,都弄乾淨了嗎?”
“都已經清理乾淨了。”
來人點了點頭:“燃放煙花之後,王城那邊有來過巡察的人,不過一無所獲。”
“現場留下的所有痕跡都被完全抹除,我還用我自己的異能進行了特殊的反占卜處理。”
“可以確保即便是擁有占卜或預知係能力的超凡者介入,也將一無所獲。”
“話說,副隊長……”
他的話語頓了頓,帶上了一絲困惑:“你不覺得我們現在這個交流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守岸人……”
“反而更像是鬼鬼祟祟,在暗中策劃陰謀的反派嗎?”
說著,他點亮了手中的防風提燈。
明亮的燈光,照亮了木屋中原本黯淡寂靜的黑暗。
而在光明的映照下,房屋內光與暗的分界線也變得清晰分明,幽暗的陰影湧動,化為了一道模糊的人形。
影仆凝聚出了實體,看著身前的守岸人隊員,心中微微歎了一口氣。
雖然作為能夠通過選拔,成為守岸人組織正式成員的人選……這次跟隨拉斯特隊長和自己一起前往樂園的守岸人小隊成員,在性格與天賦上都是達標的。
但他們終歸還是缺乏曆練,心性太過於年輕稚嫩了。
這些組織的新鮮血液,對於守岸人這個名號,都有著某種近乎於狂熱的崇拜——
認為守岸人便是天底下最偉大的組織,神聖而不可侵犯。
“我知道,你們都出身於那些守望尖塔附近,受到了組織本部庇護的國家……是自幼便聽著守岸人的名號長大的。”
“在你們的心中,守岸人便是正義的化身,是人類文明的救世主。”
“而大陸之上的所有人類……也都該像那些受到了庇護的國度與城邦那樣,為偉岸的救世主獻上掌聲,鮮花與榮光。”
“所以,在你看來——”
“我們現在這樣鬼鬼祟祟地行事……其實反而有辱你心目中守岸人那光明磊落,光芒萬丈的形象,對嗎?”
影仆的對麵,那位小隊成員沒敢接自己副隊長的話茬。
畢竟這可是位六階大佬,得罪不起。
不過那微微閃爍的眼神,也無疑印證著影仆猜測的正確性。
“其實,守岸人從來都不是你們所想象之中,那般光芒萬丈的存在。”
影仆輕輕地問道:“倘若有一位病人身患腫瘤,病入膏肓,你會怎麼做?”
那位隊員想了想:“當然是切除掉病灶的病變部分。”
“沒錯。”
影仆點了點頭:“對於病患整體,對於其他尚且健康的身體器官而言,這無疑是最優的,代價最小的選擇。”
“但是,倘若是對於那被切除的癌變器官而言呢?”
“為了整體的命運而犧牲掉少部分個體,這樣的道理講起來誰都能夠理解。”
“但是當那要被舍棄的少數人的命運……真正落在你自己頭上的時候,又有幾個人能夠接受?”
“更何況,即便切除了病灶,所能做的也僅僅隻是延長病人的生命,而並無法真正將癌症根治。”
那淡薄的陰影湧動著:
“我們不是文明的救世主,也成為不了救世主。”
“我們僅僅隻是因為不願接受既定的結局,所以在不斷掙紮的,可憐的清道夫罷了。”
影仆注視著小屋窗外,山坡下方,那被夜色所籠罩的寂靜王城。
“對於這裡的居民而言,我們也並非是光明正義的守岸人。”
“而是剝奪了他們的生路,覆滅了他們的家園,親手掐滅了他們的希望與未來……”
“十惡不赦的劊子手,可憎無比的惡魔。”
……
小隊成員聽著影仆的講述,顯得有些半懂不懂。
而影仆顯然也隻是幾句即興的感慨,並沒有繼續展開來說的意願。
他注視著夜色裡的王城,將話題拉回了正軌:“王城內部,對於皇宮裡海倫女王和隊長行蹤的監視呢?”
“做得怎麼樣了?”
“這部分工作是由格蕾在負責。”
“她的位階最低,因此在皇宮附近監視,也最不容易引起那位女王的警惕。”那位小隊成員開口回答。
這是守岸人小隊內部所進行的分工。
既然要監視王宮內的動向,那麼便必須派人在王宮附近實時駐守。
但是,這樣的行為,卻也同樣有可能引起那位冥界女王海倫的警覺。
那可是在自己的主場內足以媲美傳奇的至強者,而越是高階的超凡者,其存在本身在其他強者眼中便越是顯眼。
倘若是由六階的影仆自己潛入王城內部,那麼很可能在他剛一進入的刹那,便被那位冥界女王立刻洞察,繼而直接點燃戰火。
因此,由格蕾這位剛剛加入守岸人,位階也最是低微,相比於普通人也沒有強上多少的萌新前去監視,方才是最優的選擇。
對於那位女王而言,隻有一兩階的格蕾,和普通人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彆。
是根本不會引起警惕,下意識便會被忽略的存在。
“根據格蕾的每日彙報,那座宮殿被一層凝固的黃昏光暈所籠罩,無法窺探到內部的景象。”
“但是,這幾日宮殿中並未有人出入,和往常一樣。”
“不過,按照副隊長您先前的指示,包括格蕾在內,我們在城裡的觀測員都被收回來了。”
“算算時間,現在也快到集合的時候了。”
如此的話音剛落。
下一刻,木屋的房門便被打開。
身穿白袍的身影們魚貫而入……
他們都是這次被派遣往樂園的守岸人小隊成員,在一個月前剛剛抵達了這座國家的王城。
按照隊長和副隊長的指示。
在這一個月間,他們如水銀瀉地般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這座城市,以守岸人的方式監視著角角落落,對這座王城內部的一切巨細無遺地掌控。
隻是,現如今,這些崗哨卻全都被副隊長給召回了。
格蕾同樣混跡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