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京,昆侖澤中。
陳執安低頭看著四株五禪根係勾連,而長出的嫩芽,心中覺得甚是欣喜。
碧綠的嫩芽吞吐著昆侖靈氣,閃爍著奇特的光輝。
隨著他修為自先天二重,踏入先天三重,二重、三重境界,各自增長了兩百道玉京之氣。
共計四百道玉京之氣中,他又費了一百五十道玉京之氣,孕育出兩道青綠色先天之氣,其中一道已經入駐陳執安的先天胎宮。
而另外一道,則是陳執安早些準備,要用於破入先天四重左右。
“剩餘二百五十道玉京之氣,不知能否催熟這一株嶄新的青綠色寶藥。”
陳執安念頭心動,試著在那寶藥嫩芽中,注入三十道玉京之氣。
那寶藥更加翠綠,寶藥枝乾更粗壯了幾分,也長高了些許。
陳執安無奈搖頭。
“按照這個進度,哪怕把剩餘的二百五十道玉京之氣,全數注入其中,恐怕也無法讓這一株寶藥徹底成熟。”
他放棄用玉京之氣催熟寶藥,又站起身來,看向了廣大的昆侖澤。
昆侖澤中,已然被他種下了許多藥材。
密密麻麻的藥材,正緩緩吸收著昆侖靈氣,不斷生長。
這些藥材,絕大部分都是用來煉製鑄元天丹的藥材,還有些劍籠丸所需。
“隨著我修為提升,這昆侖澤中的靈氣,確實更加濃厚了許多。
竟然能夠支撐如此多藥材生長。”
“隻是現在藥材太多,打理起來,倒是頗為艱難。”
陳執安長長吐出一口濁氣。
許多藥材被種入昆侖澤之後,可以恢複生機,但想要擴種,卻還需要陳執安駕馭昆侖靈氣,讓那些藥材的根莖紮根於靈氣,延伸出去,再種出新的藥材。
除此之外,這昆侖澤中尚且無法養殖獸類、昆蟲。
可是許多丹藥藥方中,也都有礦石、獸骨、獸皮、蟲軀,這種藥材無法被昆侖澤種出來,還需要陳執安錢去買。
若非屈君回確實算得上手眼通天,陳執安想要大量煉製鑄元天丹,恐怕還是沒有相應的條件。
“六品天丹所需的藥材,就已經這般駁雜,等我修為繼續成長,往後如果得到更高等級的藥方,想要如此肆無忌憚的煉製丹藥,恐怕就要受到非種植類藥材的限製。”
陳執安站在昆侖澤中左右四顧,心中有些擔憂。
可他旋即又微微搖頭。
他總有一種預感……這白玉京,如今隻能夠意識化身、神魂進入其中。
可隨著他修為增強,陳執安卻又覺得……這白玉京變得越發穩固,也許等他修為有所成就,這白玉京就會化作實質,降臨天下。
到了那時,應當可以隨意引渡蟲獸鳥魚進入昆侖澤。
“不知道能不能養出靈獸,甚至仙獸來。”
陳執安滿懷希望。
此時闓陽闕,椒奴正在仔細看著其中的白玉碑。
那白玉碑上,陳執安又鐫刻了新的紫清玄微闡真,以及幾種神通,供椒奴參悟。
椒奴這幾日,廢寢忘食參研,也不知是否有所得。
陳執安便也就不再去打擾椒奴,神蘊化身消失在這昆侖澤裡。
他睜開眼睛此時已至清晨。
陳水君正盤膝坐在那池水邊,喂養著他帶來的那幾條金魚。
宋相送給他的鯉魚也與那些金魚爭搶食物,秋日的霧氣飄飄渺渺,襯的陳水君像一位出塵的隱士。
陳執安嘴角露出一道笑容來,他也站起身來,想要去與陳水君說說話。
可正在此刻,陳執安忽然感知到了什麼。
抬手之間,雲川長劍已然出現在他的手中。
那雲川長劍中,一縷黑氣升騰而起,被青山樓光輝徹底吸收。
其中的一道道訊息,卻借由青山樓光輝,傳入南流景中,再由南流景淨化,繼而被陳執安所感知。
“沉寂幾日時間,這謝無拘終於要有動作了……”
陳執安深吸一口氣:“他要我前去謝家彆院……”
“去還是不去?”
如今不同於往日,秦大都禦已經離開懸天京,若是謝無拘真要出手殺人,以他玉闕第七重的修為,自己隻怕沒有半分還手的餘地。
所以此事還得慎重。
“這魔種能夠悄無聲息的埋入雲川長劍,並且影響我的意識,畢竟是了不得的寶物。
謝無拘既然在我身上運用了這等寶物,總不可能輕易殺了我,否則豈不是多此一舉?”
“而且……以他的修為,若是想要強殺於我,也不需要搞出這麼多名堂來,散步來此東街,對我出手便是。”
“再說……宋相想讓我執印,懸天京中那些世家大府都知道,到了謝無拘這等層次,在這懸天京中以大欺小,隻怕還要顧慮宋相。”
他仔細分析此事,思索許久,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這才動身前去謝家彆院。
“現在距離婚期已經越來越近,二十天時間,我最多修行到先天四重。
莫說我還未執印,就算是我已經執印了,先天四重境界,對於已經吸納了造化之氣的司遠瞾來說,不過隻是一個蹦噠的螞蚱,難以對他造成威脅。”
“所以……無論這謝無拘在謀劃些什麼,若是能夠借他謝家的勢,也許能夠從中斡旋,以此破局。”
陳執安離開院子,白間想要跟隨,也被陳執安以拜訪沈好好為由拒絕。
他獨身一人前去南城,去了謝家彆院。
謝家彆院中,謝宥正在為謝無拘倒茶。
謝無拘則隨意躺在假山旁的軟榻上,他眼神平靜,俊逸的麵容帶著幾分平和的笑容,望著踏入園中的陳執安。
“是執安來了,快坐下。”謝無拘指了指離他不遠的另一處軟塌,道:“來嘗一嘗天山州采來的雪蠶茶。
這茶葉中可有些門道,天山之上有一種雪蠶,吐出絲線便成了一種種子,埋入雪中,三年發芽,三十年成樹。
此樹不算茶樹,但樹葉雪白芬芳,炒製成茶,又能夠凝神靜氣,味道也頗為清爽,算得上很是難得。”
陳執安向謝無拘行禮,入此軟榻。
謝宥臉帶笑容,朝著陳執安點頭,又為陳執安添上一杯茶。
“你那雲川長劍呢?”謝無拘詢問。
陳執安拿出長劍,遞給謝無拘。
謝無拘卻並不接過長劍,隻是開口道:“佩劍在身,才有幾分少年風度。”
陳執安並未拒絕,將雲川長劍佩在腰間。
謝無拘滿意點頭,臉上也始終帶笑:“你配上寶劍,倒是與你父親一般無二。”
他說到這裡,忽然指了指遠處。
他所指之處,隻有一排十七八棵梨樹。
未曾開,樹上的葉子也已有枯黃,與這豪奢的院子,頗有些不搭配。
“這些梨樹,要到來年三四月才能開,也不知那時……我是否在這懸天京中。”
謝無拘臉上的笑容收斂而去,直視著陳執安道:“你可知我為何要尋你前來?”
陳執安搖頭。
謝無拘仔細凝視著陳執安,忽然說道:“我知道你那父親陳水君也已經來了懸天京中。
隻是……九月二十五日的婚期已然越來越近,司遠瞾遠非你父子二人能夠抗衡。
這一樁婚禮,已經並非你父子二人能夠阻攔,你可知曉此事?”
陳執安神色愁苦,他並不說話,隻是喝下一杯雪蠶茶,低頭沉默。
謝無拘坐起身來,親自為他倒上第二杯茶。
他眼神逐漸落寞,聲音也逐漸消沉下來:“天下之事頗多無奈,我謝無拘在修行一途中,稱得上天才二字,三十八載修行,如今距離造化境界,不過隻差一樁機緣。
論及身份,我乃是大虞六姓謝家子,莫說是這大虞,即便是廣大天下,也並無幾人能夠與我相提並論。
可我至今……仍舊還有許多遺憾。”
謝無拘說話時,還注視著陳執安:“一彆經年,過往的許多無奈已然成了我的執念,卻又讓我看清了許多事。
人之一生頗為短暫,得到如何,得不到又如何?無非便是求一個心安罷了。”
他說到此處,眼神卻越發深邃,忽然說道:“陳執安,你可相信我?”
在他問出此話時。
陳執安腰間的雲川長劍中,那魔種再度升騰出黑色霧氣來。
陳執安眼神頓時變得有些迷離,仿佛鬼使神差一般點頭。
於是謝無拘繼續說道:“好,你信我,也不枉我尋你前來。
無論是音希與陳水君,又或者你們一家三口,已然分離太久。
司遠瞾為何想要橫插一手我也並不知曉,可是……李小姐困苦十八載歲月,往後卻也不應該繼續困苦下去。”
“陳執安!我謝無拘來助你們一臂之力,甚至在龍溪府中為你們準備了房舍,為你們準備了田產。
由我來籌謀此事,讓你父母二人逃出這懸天京,你覺得如何?”
陳執安終於抬起頭來,他腰間的雲川長劍中,魔種仍然有黑氣彌漫出來,散發著神秘的氣息。
若非有青山樓。
這魔種就會悄然改變陳執安的思維。
“這謝無拘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為了母親?”陳執安心中冷哼:“如果真是真情實意,又何必種下魔種?”
“這謝無拘,必有其他所求。”
陳執安腦海中思緒連連,可眼中卻越發恍惚。
他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來,道:“謝……謝前輩,如此一來自然最好,卻不知晚輩還要做些什麼?”
謝無拘臉上的消沉一掃而空,又化作平和的笑容:“倒也簡單,你母親頗為執拗,不如你仔細斟酌,修書一封,說服你母親,好讓她……放下戒心,容我將她帶去龍溪府。”
“至於你父親……他修為弱小,留在懸天京中也是無意,若是此事鬨大,司家注意到你父親,到時候想要離開懸天京,隻怕就更難了。
他明後兩日便可以啟程,前去龍溪府中等候。”
陳執安看著謝無拘胸有成竹的笑容,臉上則更加感激了幾分,旋即又似乎想起了什麼,皺眉說道:“前輩……我聽說那鎔天將軍已然出關,據說他已經吸納了造化之氣,即將成為那凡人高不可攀的造化修士。
如此人物……前輩真能夠……”
謝無拘麵色不改,笑道:“吸納了造化之氣,可並不代表能夠踏入造化境界。
陳執安……我來告訴你,對於我龍溪謝家而言,不為造化,終究算不得什麼。
此事被司遠瞾占據了先機,所以才有幾分麻煩,可歸根結底也麻煩不到哪裡去。”
他語氣多有高傲,又看向一旁的謝宥:“族中的人物,都走到哪裡了?”
謝宥起身回答:“家主在棲霞山上耽擱了,但是六叔已經在路上,也許明日清早就能夠到達懸天京。”
謝無拘眼神中醞釀著自信,仰頭說道:“謝家六叔也是玉闕第七重天闕境界的人物,算上我……便是要暗中攔住那司遠瞾,也已然足夠了。”
“而我謝家家主前來,不過隻是想要堵住朝中眾人的嘴巴而已。
陳執安……你且放心回去吧,此事有我在,萬萬生不出什麼差池來。”
謝無拘說話時。
那雲川長劍中的魔種上,彌漫出來的黑霧越發厚重,又全數被青山樓光輝吸收。
陳執安眼中的恍惚之色越發濃厚,他站起身來,臉上滿是感激,向著謝無拘行禮。
“既然如此,陳執安謝過前輩,往後必有回報。”
“叫我一聲叔叔便是,前輩太過生疏了。”謝無拘笑眯眯的看著陳執安。
“還想占我便宜?”陳執安心中冷笑一聲,再度抱拳行禮,轉身離去。
等到陳執安出了謝家彆院,謝無拘臉上的笑容收斂而去,轉頭看向身旁的虛空。
原本空空如也的虛空忽然一陣模糊,那位身著黑袍,枯瘦的中年人顯露行跡,朝著謝無拘行禮。
“他還有多久……能夠徹底化為魔種的傀儡。”謝無拘詢問。
“不消三月。”蛟驤公回答。
“還是現在好。”謝無拘眼神閃動:“逗弄一番這陳執安,等到他們一家三口到了龍溪府中,便好生將養起來,等到那道果徹底成熟。”
一旁的謝宥低著頭,眼神中光彩熠熠。
謝無拘看向謝宥,忽然笑道:“許多事情,不過隻需要一個機會,又或者等你的對手展露出一些貪念來。”
“就比如這陳執安,你來信於我,說他如何天資縱橫,說他如何難殺……
可是他的出身決定了他見到雲川長劍,必然會心生貪欲。
心中既無警惕,又生出貪欲來,便有了大破綻。
一旦有了破綻,便是再天才又如何?”
謝宥恭恭敬敬行禮,笑道:“族兄教導的是,如此傲氣的陳執安,竟然被族兄如此輕易解決,確實令我意外,也令我敬服。
宋相若是真想要讓陳執安執印,對我謝家來說,也算是一件好事。”
謝無拘眼神閃爍,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蛟驤公。
“你的身份終究不好見光,等到六叔到了也就不需再忌憚那司遠瞾。
我倒是頗有些好奇,這司遠瞾平平無奇的出身,又如何覺察出道果所在。”
——
陳執安回了東街小院中。
此時已至晌午,卻見陳水君卻罕見的不曾準備午飯。
他依然坐在池水前,眼中帶著些難得的疑惑,望向踏入院中的陳執安、
“爹,今日要我下廚?”陳執安臉上帶笑,湊過身來。
陳水君搖頭,卻忽然問道:“你去了謝家彆院?見了那謝無拘?”
陳執安心中一驚,有些想不明白陳水君是如何知曉此事。
可他的目光撞到陳水君深邃的眼眸,終究點頭,神蘊流轉而去,落在陳水君耳畔。
他害怕陳水君擔憂,便隱瞞了雲川長劍中魔種的部分。
隻說是那謝無拘想要相助於他們父子二人,助他們逃去龍溪府。陳水君卻依然凝視著陳執安的眼神。
他沉默許久,忽而搖頭:“謝無拘不可信任,世家人物見慣了繁華,世家子見慣了女子,又怎會對十八年前的往事這般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