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家主【謝茂行】自車駕上走下雲端,步履有些蹣跚。
他站在這百丈瀑布之前,眼神動容,氣息竟然有些淩亂。
不遠處的寒潭中已經染血,蛟龍的頭顱碎成幾塊,零星落入這寒潭中,染紅了潭水。
謝書未的氣息已經徹底消失在這裡。
他眼神閃動,站在這瀑布下許久。
當周遭冰晶開始融化,謝茂行寬大的長衣之上反而結出了些冰霜來。
“在這大虞境內,竟然敢有人截殺我謝家人。”
謝茂行深深看了那蛟龍一眼,寒潭中的潭水驟然燃燒,連同方圓數裡之地都燃起火焰了。
他眼神逐漸恢複平靜,又走上雲端。
“我以為盧慈寬被斬首,又或者褚家那褚岫白死在山匪手中,對於天下世家而言已經是一件大事。
卻不曾想有朝一日,我謝家嫡脈中竟然也有人身死。”
他自言自語,車駕之後幾位謝家兒郎已然出離憤怒,眼神中的殺意席卷,連同天上的雲流一同化作龍卷。
“走吧,去懸天京中,問一問宋相,甚至問一問……聖人,我謝家兒郎究竟死在誰的手中。”
馬車駛過,幾處山頭的大火燒去了冰晶,卻也燒去了山林,燒遍了這數裡方圓。
天上明月高懸,卻又被雲霧遮掩。
陳執安與陳水君不過隻在秀霸山下休息了一個時辰。
深夜未至,陳水君就已經恢複過來,身上的氣魄再度變得深邃,再度變得深不可測。
陳執安知道,陳水君之所以耗儘修為,力求一擊斃命,不過隻是擔憂大虞六姓人物,有什麼手段能夠保密,又或者傳訊他人。
越早殺了,風險越小。
若是互相鬥法,陳水君會多耗費一些時間,卻也應當會贏得更加輕鬆。
對於陳水君一劍斬龍,一劍殺人的可怕修為,陳執安時至此刻,都覺得有些恍若夢中。
可當天上的月色照耀在陳水君白衣之上。
盤膝坐著的陳水君終究站起身來,他身上再度雲霧浮現,徹底隱藏氣魄,隱藏氣息,就好像他不在此處一般。
於是陳執安終於確信,自己這老爹確確實實深藏不露。
二人便在這雲霧遮掩下,悄無聲息的回到了懸天京,回到了東街小院,就好像今日的一切,都未曾發生。
若是旁人知道,父子二人出去了一趟,殺了一位大虞六姓的天闕人物,不知又會做何感想。
回了院中,陳水君神情平靜,去了自己房中。
陳執安目送他離去,心中終於有些安定下來。
他最厭煩陰謀詭計,厭煩與那些醃臢小人無端周旋。
隻是他現在實力尚且不夠,所以才想要借助雲川寶劍中的魔種,借助謝家之勢,看看是否能夠救母親離開。
可現在,自家父親既然有這般修為,他也就不必過多擔憂了。
父親如此泰然自若,想來應當也是有幾分把握的。
“果然……當今天下,隻有腰間有刀,又有修為,才可巋然不動,否則做什麼都是鋌而走險。”
陳執安皺眉思索,幾息時間之後,他伸出一根手指,細碎的雷霆在他手指上湧動。
正是陳執安名上雛虎碑所得來的道下神通【天鼓】。
陳執安在雛虎碑上名列三百四十七,這道下神通的強弱,直接與雛虎碑排名掛鉤。
換做旁人,道下神通往往是自身最強的神通。
可對於修行了霸下龍軀、山河遊刃篇兩種四品神通的陳執安而言,天鼓神通卻不過僅僅隻是錦上添。
對他的戰力而言,稱不上有太大的提升。
“雛虎碑上三百四十七,實在是有些低了。”
陳執安輕輕搖頭,眼神閃爍。
旋即他又想起,自家父親與那謝未書提及過的【道果】二字。
來時路上,他已經詢問過陳水君。
陳水君卻隻與他搖頭,眼神柔和與他說:“莫要擔心,無礙的。”
“但是……真就稱得上無礙二字嗎?”
陳執安深吸一口氣,閉目修行紫清玄微闡真,煉化第三道先天之氣。
次日清早,陸竹君匆匆而來,告知陳執安他得到消息,大理寺、刑部、督察連同大虞五十州各地州府,已經開始探查所謂太白山的消息。
南海褚家看似沉默,可他們的怒火便有如未曾爆發的火山一般,正在蓄積能量。
一旦尋找到太白山的蹤跡,這火山必然會爆發開來。
世家對於大虞而言,那是真正的貴胄,不可輕辱。
如果平白死了,凶手得不到懲處,高高在上的世家門閥便會跌落雲端。
正因如此,上原盧氏才會不惜代價,想要殺了雲停。
“這幾日,鬱兄弟還要仔細一些,莫要暴露了行蹤。”陸竹君叮囑陳執安。
陳執安轉頭看向鬱離軻。
鬱離軻此時正幫陳水君栽種院中的卉,一身黑衣滿是泥濘。
“放心吧,這些日子鬱離軻便隻出了一次門,待在這小院中,應當不會被人發現。”
陸竹君依然有些擔憂:“督察院、刑部、大理寺能人不少,如果有人查到了鬱離軻的蹤跡,也是一樁大麻煩。”
陳執安瞥了一眼陳水君,又再度搖頭:“不必過多擔心,在這小院中,應當不會有人發現鬱離軻。”
陸竹君知道陳執安向來小心,他聽了陳執安這般放心,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陳執安此刻卻又拿出一封信來。
“司家少爺司螭瓊,邀請我去南軒樓飲酒,說是有重要的消息傳達。”陳執安嘴角露出一抹笑容,道:“此人有些奇怪,不知心中在盤算什麼。”
不遠處的雲停站起身來:“要去喝酒?正好我也一起。”
陸竹君同樣站起身來,白間則從房中探出頭。
他頭發亂糟糟的,麵色蒼白,睡眼惺忪,雖然不曾開口,陳執安卻也知道白間也要一同前去。
陳執安心中生出一些暖意來。
來這懸天京並非一無所獲,最起碼得了幾個好友。
他們要與陳執安同去,自然不是為了喝酒。
秦聞晝離開懸天京,看似平靜的懸天京中危機四伏,難免有之前趙瓊山那樣的死士對陳執安出手。
尋常出街道也罷了,被司家的人邀請前去,自然要當心一些。
“也好,一同去吃酒。”陳執安看了一眼陳水君。
他見識了陳水君的修為,有陳水君在懸天京中,他心裡頗為踏實。
叫上這幾位好友,確實也隻是為了去吃酒。
眾人一同出門,到了南軒樓上,又看到一處寬大的雅間中,司螭瓊與司遙正坐在作案前。
司遙在茶池之上高衝低斟,正在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