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哧,撲哧!
一根烏木拐杖,龍虎氣噴薄,這突然造訪的黑衣老嫗,周身披著滾燙熱氣,好似一座熊熊火爐,無時無刻不燃燒著生機。
哪怕年歲已老,看上去皺紋密布,褶皺不可避免,但光憑借這股子巔峰之時修成的澎湃血氣,便知曾經,也是輝煌過的。
而她口中所講、所說出的話語。
叫肩扛刀匾的季修聽到之後,麵色一怔。
北滄侯府,世女簫明璃?!
這個稱謂,他曾聽聞過!
此前段沉舟與自己論述天驕,教導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時.
便曾講過,若論甲子前後,這江陰府中走出的最天驕者.
就是‘北滄侯’蕭平南!
此人並非大行巨族出身,年少之時,更是隻憑一雙肉掌,打穿大行子弟,成了府院府生。
三年大考,成功斬獲‘府官’功名,成就大家,此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入藩鎮,踏界門,一張大弓狩佛兵仙甲,曾號稱‘三箭定天山’,在大玄最後貶黜外道的戰役裡,因功封侯,鎮守北滄!
就算是在‘滄都’,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像是滄都最風流的‘風華樓’。
大玄將種勳貴,隻要登上,便視為榮耀的‘白玉京’。
還有羅列了整個天下,甚至天柱、巨室天驕子的‘雛龍碑’.
三十歲前的北滄侯蕭平南,都曾上過。
有些時候,往往一個名字,一個名頭,便足以嚇得人退避三舍。
而這來自‘水君府’,服侍龍子龍嗣的侍從,很明顯,就是這類被唬住的人。
當九鱗侍者聽到了這眼中似藏龍虎的黑衣老婦人,語氣洪亮的嚇人,口中提及的‘北滄侯府’時,當即就被震住了。
旁人不曉得‘蕭平南’這個名諱。
但作為水君府出身,她很清楚,這位位列封侯的爵爺,還有一個義務.
便是鎮守‘東滄海’!
毫不誇張的講,是能直接與她頂頭上司,那位府君把酒言歡,暢談闊野的頂級大佬!
相傳,蕭平南此生,對來自‘巨室’的發妻忠貞不渝,膝下隻有一女,疼愛的緊,當年也曾拜入大宗,天資斐然,早早就成了‘大家’,不遜乃父。
隻不過後來遭逢厄難,根基儘毀,十去其九,雙腿殘廢,遍尋‘國手’無果,隻能苟延殘踹在江陰府中,深居簡出。
可就算天驕名頭不在.
但他父親,畢竟還如燦爛驕陽,正自如日中天,而且位列封號,再活個二三百年,綽綽有餘;
靠著這一塊‘金字招牌’,父輩餘威,這位‘簫世女’足以安然無恙的活到晚年,沒有任何人敢於招惹。
這鄉縣裡的貧家子,到底是個什麼路數,怎麼既能有‘真龍九變’的淬骨篇,又能掌一塊封號氣數的刀匾,還和這北滄侯唯一的那位世女攀上了交情,叫其派遣了一位抵達‘龍虎境’的大家高人,親身前來!?
九鱗侍者進退兩難。
她看著俏臉霜寒的白爍少君。
又看著北滄侯府的壓迫.
喉嚨幾度滾動,看向那雄姿英發的黑衣少年,尤其那塊叫她心悸不已的刀匾,半晌後無奈:
“小友,少君千金之軀,茲事體大,本侍出海找尋良久,見了之後難免心急,因此有些魯莽了。”
“但龍裔寶術,乃是府中秘辛,你若闡述不清其中來曆,若是龍君問責.”
砰!
黑衣老嫗再度叩擊地麵,語氣淡淡:
“大玄敕封‘水君府’作東滄海之主,但據老身所知,‘真龍九變’,也並非是你這一支秘傳。”
“天下這麼大,外道這麼多,何其廣闊。”
“人家小子,就不能是從其他旁宗旁脈尋到的傳承,非得是從你水君府內,偷竊而來?”
“龍侍隻是侍從,畢竟不含真龍血,但我觀這位,卻是貨真價實,煉出了‘龍裔寶骨’,雖然衍生的龍血血髓極為淡薄.”
“但若有一日,他撐開了三大限,凝了氣道根基,煉了寶體。”
“你焉知他不是以此為根基,往‘真龍寶體’演化?”
“到時候越修越高深,待到以人之身,比肩祖龍,彆說是龍侍你了,就算是水君府內的大人物來了”
“論血脈尊崇,一樣未必能及!”
“到時候,誰才是‘真龍九變’的正統,還猶未可知呢。”
沙啞低沉的聲音,帶著冷意,叫人倍感壓力。
但落入了季修的雙耳,卻是隻覺得這位老太太講的話,那是真的好聽,叫他心中舒服的很。
雖然關於這寶術來曆,確實不能細細推敲,但這‘凡蛻躍龍門’傳自誰?他師祖王玄陽!
當年王玄陽,縱橫江陰府,撐開六大限,何等威風無量,你要有本事,怎麼不在那時候找他老人家討債呢。
季修心中腹誹。
看來這水君府,也不是誰都和白爍一樣慧眼識珠,這種大家大業的,往往規矩甚多,紮根其中,難免受到掣肘。
如果不能有打破樊籠的修持,確實如同被束縛住一樣,沒有什麼自由可言,怪不得這位呆在這區區鄉縣裡,都能呆得津津有味。
想到這裡,他望向白爍時,眼神也不禁帶著幾分憐憫。
誰都有誰的難處。
他在鄉縣裡受困於眼界、資源,隻能不停往上攀爬。
但出身在水君府這等大勢力,還是貴胄龍裔,生下來雖然就有了這些。
可也以失了他在安寧縣前呼後擁,人前顯聖的我身無拘。
果然這世間,都是個人掃個人門前的雪,各走各的路。
旁人之路看著光鮮亮麗,可也未必就比自己的泥濘小道,要好走幾分。
而這位黑衣老嫗的話,將這位九鱗侍者懟的啞口無言。
“‘真龍九變’乃是龍裔寶術,真要溯源,也該是我父君親自前來,亦或者某個龍種,前來追問。”
“九鱗,本少君都沒開口追問來曆,你便越包代俎,就算我未及笄出閣,沒有自己的‘護道龍侍’,也容不得你在這放肆!”
“你是我兄長的護道龍侍,但既接了來尋我的任務,便算是我短期內的護道人。”
“待回去後,自己去‘鎖龍井’中,領三十龍鞭!”
“現在,給我去碼頭呆著,半刻鐘後,隨本少君回歸府中!”
白爍語調提高,清冷的嗓音龍威彌漫,叫這侍者聞之色變,看著少女這一副罕見的強硬姿態,不由低了低頭:
“可少君”
“還要我家小姐說第二次嗎!”
青團在一旁梗著脖子,瞪大了眼。
叫九鱗侍者一噎,但終歸沒有多說什麼。
看著這位水君府來人隱匿氣息,默不作聲離去的背影。
青團嘖嘖兩聲,不由翻了個白眼:
“真是沒點眼力見。”
“就是仗著背後主子,看我家少君羽翼淺薄,繼承府君的機會渺茫,未來大概率是嫁出去,才敢這樣蹬鼻子上臉。”
“要是青團我是少君的護道龍侍,敢這樣放肆,我上去就是給這老女人‘啪啪’兩巴掌,看她還吱不吱聲!”
青衣小蚌女恨的牙癢癢。
而白爍此時,則眸帶歉意的望向季修,對此,季修並不在意:
“修成了‘龍虎氣’的惡奴,放在大玄,都能橫行製霸一府了,總歸會有幾分囂張氣焰”
他話未講完,一側黑衣老嫗搖頭:
“水族壽命漫長,與‘靈物’類似,乃天生地養,隻要度過新生大劫,活個幾百上千年,都算正常。”
“再加上‘龍侍’乃是水君府為龍子龍孫,特意打造的護道侍從。”
“隻要龍子龍女加冠及笄,便會以特殊手段灌頂,將其隨侍修為瞬間拔高,作護道兵器。”
“這種修持,不過虛高,若真動手.”
“像這樣的貨色,老身曾經隨侯爺抗擊佛兵仙甲,隨手打殺的人物,都未必比她差多少。”
老嫗握住烏木拐杖,哼了一聲,明亮銳利的眼眸流露出了不屑。
叫一側的範南鬆不由一臉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