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麵前的白色金屬氣密門，慘白的無影燈燈光映入眼簾。
屋子裡堆滿各種急救設備，從最簡單的氧氣罐和心電圖機到一般人根本想不到的血液過濾車、心肺複蘇機、高壓衝栓泵、心臟震擊車……
重症監護病房中應有的設備這裡一應俱全，甚至包括了核磁共振儀、血管造影X射線機、直線加速器這種價值上百萬美元的大型醫療設備。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福爾馬林的味道，這裡甚至不像監獄，更像用於某種人體實驗的陰森基地。
“少主。”
“嗯。”
二三十名身著白衣的醫生護士恭敬躬身，他隻是淡然點了點頭走到最後一扇門前。
這扇安全門是整體鑄造的鋼件，一扇沒有任何標記的銀白大門，放在外麵是小型金庫門的級彆。
呲！
安全門釋放了閥門裡的高壓氮氣，十二道保險栓發出“哢噠”輕響，二十厘米後的硬質合金門被打開，卻露出鋪著木板格格不入的步道。
兩側都是木質拉門，拉門後麵點著蠟燭，燭光把格子陰影投射在源稚生的身上。
哢嚓。
拉開一道拉門，清新的白檀香味撲麵而來。
源稚生看到了屋子中間的被爐桌，還有被掛在素白牆上的，天照、月讀和須佐之男的三幅造像，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裝飾品，常見的插花也沒有。
恐怕誰都想不到這種類似實驗基地的陰森地方會有這樣一處木屋，即使看到這裡的裝飾也隻會以為是某個上了年紀沉迷宗教的歐巴桑。
但事實上，住在這裡的，是一個女孩。
“呼……”
源稚生站在裡屋的門外調整了一下呼吸，原本陰冷的臉上掛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拉開窗門。
一個女孩穿著紅白相間的巫女服坐在巨大的液晶電視前，手中按著PS3的手柄劈裡啪啦作響，而那雙目不轉睛看著屏幕的瞳孔映著屏幕的光瑩瑩發亮。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和開門聲，女孩紅色的長發飄散轉過頭來，拿起一旁的小本子上寫了什麼，然後麵無表情地舉起來給他看。
“哥哥，騙子。”
然後也不等源稚生解釋什麼，便轉過頭拿起手柄看向屏幕。
繪梨衣天生一張無悲無喜的臉，很多人都覺得她像個人偶，完美無缺，但是缺乏生機，工匠用了最好的琉璃做她的眼睛，看久了卻會感到恐懼。
不過畢竟相處的時間很長了，源稚生還是能感覺出她的情緒變化。
主要是通過觀察她的眼睛，開心的時候她的眼神會更生動一些，多出一些鄰家少女的感覺。
而現在，她的瞳孔就像光滑的琉璃隻反射外界的光。
看到被她打開的《街霸Ⅳ》，源稚生苦笑著走到她身旁，抬起手正想摸了摸她的頭發，卻被繪梨衣直接側身躲開。
源稚生被這個舉動打擊到了，整個人像石頭一樣僵在那裡。
“抱歉，繪梨衣。”
過了良久，源稚生才在心裡歎了一口氣，苦笑道：“再等幾天，哥哥就有時間陪你了。”
源稚生其實很想說等這件事結束就帶她出去把整個東京逛遍。
但是，不行。
繪梨衣的血統純度太高，情緒不穩定很容易暴走。
就連這裡足有20厘米厚的金庫門，用鋼鐵加固的病房和帶抽氣裝置的通道，都是為了不讓她逃逸，這裡的一切，都在說明她是一個何等可怖的存在。
等到洗血的技術成熟，繪梨衣或許才能出去。
但是，現在，還不行。
見繪梨衣還在鬨小孩子脾氣不理自己，源稚生也隻好無奈地退出房間，懷著一絲希冀抬手拍了拍紙糊的隔門。
過了片刻，就在他幾乎心如死灰的前一秒。
啪啪……
繪梨衣也在裡麵拍了拍門，源稚生頓時就鬆了一口氣。
他們總是這樣說再見，這也算是他們的默契。
既然繪梨衣還願意回應，就說明她沒有真的生氣。
哢呲。
走出房間和步道，將安全門嚴絲合縫地閉合，源稚生看向守在外麵的醫療人員，沉聲道：“照顧好她。”
“是，請您放心。”醫療人員深深鞠躬。
源稚生無聲地歎了口氣轉身離開，身後的醫療人員直起腰繼續工作。
包括源稚生在內的所有人都並未注意到，一縷紅色的血霧從源稚生的衣領處飄出。
像是隨風飄散的孢子。
在源稚生走後，繪梨衣關掉了遊戲機，屋裡黑了下去，嘈雜的音樂聲也停止了。
片刻之後，繪梨衣點燃了蠟燭，脫掉了身上的巫女禮服，火光亮起，把她曼妙修長的身影投射在隔門上。
除了玩遊戲機，她最喜歡的事就是泡澡，或者說，除了遊戲和泡澡，她沒有其他的選擇。
關著燈的浴室靜悄悄黑漆漆，隻靠窗外透進來的燈光照亮，照在女孩明淨白皙的肌膚上，露出的纖白鎖骨裡盛滿光暈，像一杯清洌的好酒般令人頭暈目眩。
“呼~”
這是一個巨大的方形青銅浴缸，就像古羅馬皇帝們使用的設備那樣奢華，繪梨衣將身體埋在泡沫裡，小黃鴨也飄在滿池泡沫中。
她用手指一下下地把小黃鴨戳進水裡，看著它再浮起來。
又把身體向下一滑，隻露出半個腦袋，對麵前飄在水麵上的小黃鴨吹氣，把它吹得遠遠的，又從泡沫裡伸出腳把它勾回來，一個人玩的不亦樂乎。
從沾滿泡沫的身體來看，她發育正常而且身材動人，但像她這樣的成年女孩顯然不該對橡皮鴨子感興趣，所以，她的心理年齡還停留在一個幼女的級彆。
以前沒有遊戲機和房間的時候，她隻能住在加護病房裡，等著彆人來問她今天感覺有怎麼樣，聽著心跳儀器單調的嘀嘀聲，就像一個與世隔絕的怪獸。
所以，其實她已經很滿足了。
隻是……
繪梨衣看向窗外，光帶川流在城市的脈絡裡，摩天大樓的透光密集明亮，遠處的東京天空樹閃爍著，照亮兩塊浮動的黑色雲層。
霓虹映在她的眼瞳裡，仿佛五彩繽紛的星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