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德華還是沒能見到許青山。
因為許青山和江浣溪在簡單地複盤之後,就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說法,而且小江同誌在許青山的教導之下,也初步掌握了應對老父親盤問的本領。
提問。
麵對一位老練的刑偵乾警,應該要怎樣才能夠足夠自然地自圓其說?
許青山給出了他的版本答案。
“小溪,記住我說的話了吧?”
許青山看著江浣溪。
“嗯!”
“隻說真話,但是通過不同的順序來選擇性敘述我們實際發生過的事情,把事件的時間空間完成錯位拚湊,模糊時間上的具體點,不用講得太詳細,因為人不會花費太多腦力在記憶細枝末節的具體點位上,更多的是主觀感受。”
江浣溪把許青山教給自己的東西複述了一遍。
這戀愛談得。
跟反偵察戰一樣。
許青山剛剛還帶著她到江邊逛了一逛,找了幾個點位感受了一下冬日裡龍江江邊的氣息,這才送她回去。
這要是讓江德華知道了許青山都教了江浣溪什麼東西,他隻會用那雙銳利的眼盯著徐勤山。
“你小子是做什麼工作的?”
“怎麼對這操作這麼熟練?”
等到江浣溪回家半個小時以後。
許青山坐在江邊,收到了來自江浣溪的短信,“搞定”。
他才長出了一口氣,把手機收到口袋裡,抬頭望著九龍江,這條不知道流淌了多少年的江,寬度剛剛好。
少一分窄,多一分遠,就這個距離,既能瞧得見對岸,又能把心神沉浸入江底。
故地重遊。
再回到龍江。
其實許青山是有些恍惚的,就好像是又過了一世一樣。
如今他所在的生活和圈子,是有著很明顯的割裂感的,他有時候偶然安靜下來回頭反思一下,也會奇怪怎麼自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現在這一步。
就像是前世一樣。
一直走到了看到那紅藍色的光芒在自己眼前閃爍之前,許青山其實都沒有想通自己為什麼最後會走上那樣的一條路。
這輩子似乎也一樣,隻不過走上的是一條充滿光明的路。
他像是重生之後重活了一遍,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做。
許青山坐在江邊的長凳上,眼神有些迷茫地看著江麵,緩慢的呼吸讓他的麵前彌漫著霧氣,整個世界似乎都在此刻變成了朦朧的磨砂屏。
自己的大腦聰明得不像是自己的。
自己的人生完美得更像是夢境。
家庭恢複了完整,外婆恢複了健康,自己身邊的每個人似乎都在變得更好。
似乎這樣就足矣,又似乎遠遠不夠。
這兩年多來,他很少很少有機會一個人單獨待在一個貫徹兩世的熟悉地點安安靜靜地去真正思考自己的人生。
突如其來的惆悵,似乎是19歲少年生理上不可避免的。
但也是這樣的惆悵,讓許青山有些釋然。
自己已經做到了最好,有些執念和心魔也似乎隨著時間的衝刷而慢慢彌散,哪怕是最後一點癡念,他也沒有那麼執著,若是有機會,就隨手為之就好。
許青山側過臉,順著江尾看向了遠處落下的那抹紅暈。
四五百米處有一個瞭望台,台上立著一杆不鏽鋼材質的長杆,杆上一麵鮮紅的旗幟隨風飄蕩著。
他下意識地笑了笑。
自己似乎有了一些新的目標和方向。
聽從自己的直覺、任由自己性格發展的人生,叫做命。
突如其來的改變、做出不符自身性格的轉折,叫做運。
命運,命運,似乎就是這個道理。
許青山從長凳上起身,對著江麵伸了個懶腰,這2月的冬日傍晚,就連濕潤的江岸都顯得冷冽,他竟然還看到有老大爺背著一顆橙紅色的懸浮球在江裡冬泳。
儘管那具軀體遠遠的看起來就是一種肉眼可見的衰老。
他卻從老大爺身上感受到了切切實實的生機。
起碼比他有乾勁多了。
搞研究,賺大錢,把自己的理想抱負實現。
許青山握拳在身前輕輕揮了揮,頗有些中二,卻也算是有了幾分19歲少年的朝氣蓬勃。
隻是還沒等許青山把手收回來呢,就聽到了來自耳後的一聲呼喚。
“哥!”
熟悉又嬌俏的聲響。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裡。”
許青山轉過頭去,看到小徑裡一個穿著龍江實驗校服的少女正麵色紅潤地往自己這裡跑。
“你怎麼來了?”
是佟童。
佟童還背著書包,一路小跑到許青山的麵前,繞著許青山左右打量了一會,都還沒來得及把不接上下的氣給喘勻了,就開始問話。
“是是發生了什麼嗎?和浣溪姐吵架了?”
許青山看著佟童的額頭。
這小姑娘也不知道是跑了多久,才能在這大冬天的,隻穿著一身冬季校服就能跑得額頭上細細密密一層汗。
“沒有。”
許青山搖了搖頭。
“真沒有?那你怎麼表情看起來那麼惆悵,我還以為你們分手了呢?”
佟童湊近了看。
“真沒有,不過,佟小童同誌,你能不能在說這個的時候,不要笑啊?”
“我哪有笑了?”
“還說你沒笑?”
許青山已經順手把手機掏出來對著佟童嬌俏的小臉蛋拍了一張照片,反過來給她看。
佟童眉眼一怔。
她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現在的嘴角彎彎,任誰看了都要說她一句是遇見什麼喜事了。
“欸,天冷,臉僵了,剛剛一直給你發消息呢,放學了你就沒影了,叫你回家吃飯你也沒回信息沒接電話,我猜你肯定在這。”
佟童生硬地扯開話題,輕輕拍了拍自己的小臉蛋,發出兩聲輕輕的脆響,就和平日裡塗麵霜在臉蛋上輕輕拍打的動作一樣。
她隨後又順手環住了許青山的胳膊。
“走嘛,回家吃飯去了,我肚子都餓了。”
許青山接過她的書包,單手挎在背上,好在她的書包用的灰色,看起來也比較素,另一隻手則任由她抱著回家。
到了新家。
許青山好奇地打量著這套彆墅的裝潢設計。
這套房子,其實他都還沒回來住過幾次,畢竟落成的時候他就已經到鷺島去了,後來更是忙得到處飛到處轉,根本沒機會著家。
比起佟童,他更像是一個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