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先生有自己的打算。
雖然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許青山和京城大學你儂我儂的,田剛更是為了許青山的事情到處走動,許青山身上已經打上了深深的京大學派和田剛的印記了。
華夏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吃水不忘挖井人。
在彆人看來,許青山是承了京大的恩的,這種恩在這時候是甜甜蜜蜜,可如果有一天,許青山和京大鬨掰了的話,這種恩很有可能就轉頭變成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利劍。
丘先生自認為在學術一途的造詣,華人圈內無人能及。
哪怕是如今名聲極大,剛剛拿下菲爾茲獎沒幾年的陶哲軒,在丘先生麵前,那也隻是一個學術界的優秀晚輩而已。
至於還沒有拿到獎的許青山?
一個讓人有些頭疼的徒孫罷了。
以自己的學術造詣和威勢,能夠在世界學術圈裡提供給許青山的資源,不是田剛可以比擬的。
田剛當年巔峰之時選擇了回國,那就代表著他失去了在國外各大學派中經營自己實際人脈的機會,雖然憑借著他的學術成就和過往履曆還能有幾分薄麵。
可華夏國籍,終究是華夏國籍,很多深層次的東西並不是他們能夠觸碰得到的。
丘先生的想法放到今時今日不見得對,但放到彼時彼地卻也不見得錯。
對於20世紀末、21世紀初的國際學術圈而言,華夏無疑是蠻荒之地,無論是何種掌握著核心話語權的學術群體,其中都鮮有華夏人的身影。
隻有褪去自己華夏人的身份,搖身一變成為ABC香蕉人,才有那麼一些機會能夠通過自己的實力去獲得西方學術圈的認可,從而觸碰到一些核心的權力圈子。
例如諾貝爾獎。
所以。
丘先生堅信,隻要許青山未來還需要向世界學術圈靠攏,不管他達到了什麼樣的成就,如果不想被動地接受而是主動地掌握,那自己就是他繞不過去的那座大山。
他終究會來到華清加入自己麾下的。
雖然現在準確來說,丘先生並不是華清的,他現在依舊是哈佛大學的數學係主任,回國隻是偶爾兼職一下。
他自認為對國內的數學教育也是儘心儘力。
從90年代開始,他在國外幾乎攀登到了他的學術極限的時候,他就開始增加了和國內的接觸,在全國各地創辦了八個數學研究中心,擔任主任,培養人才。
“可是,丘先生,這樣的話,我們是不是會得罪到”
會議裡,另外一個比較年輕的中年學者有些猶豫地開口道。
但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丘先生抬手打斷了。
“坦白講,為了讓華夏的數學能夠快速發展,我免不了要批評現狀,也免不了要得罪人。”
丘先生對於年輕人的擔憂毫不在意。
“我在國內又沒有領工資,所有的經費我都用在學科建設上了,我不比田剛做得少,得罪人了又怎麼了?我沒拿錢,就能清靜不少。”
“你們不要忘了我這幾年那麼多次公開批評那些急功近利的學者們,他們對學術缺乏熱情和操守,僅僅為拿獎、賺錢、當院士而做學問”
“我狠起來連我自己都罵,他們這些挨了我罵的,沒爭到好處的,要是想記恨我,那就記恨我吧,我不在乎。”
不論私德,也不論學術紛爭。
丘先生想回國做教育的心是好的,雖然他還是有些低估了國內外教育環境和成長體係的不同,也不太能意識到國內外孩子的家庭氛圍會對學習帶來怎樣的影響。
去年,也就是2009年,應華清大學邀請,時任哈佛大學數學係主任的丘先生來到華清創辦數學科學中心,並擔任主任。
當時江浣溪的小姑江鈺華也同樣受到了數學科學中心的邀請,許青山他們赴京的時候,江鈺華就是到丘先生的數學科學中心訪問調研的,當然,當時是因為丘先生邀請了在美國的各位知名學者,其中就包括了江鈺華的老師鄂維南教授。
召開會議的時候,他聲稱自己將要在華夏開展更深入的創新教育實踐。
並且還拿自己在2008年設立“丘先生中學數學獎”來舉例。
這不同於一般競賽,參賽者可自行選擇感興趣的題目,以提交研究報告的形式參賽,但過去的兩年裡,比賽的結果卻不儘如人意,不僅關注度不夠,參與的選手展現出來的資質也不夠。
當時丘先生在談及國內對於數學教育應該更加開放自由的時候,就被鄂維南教授反駁了其過於偏頗的觀點。
以至於那場會議不歡而散,江鈺華根本沒有時間和許青山他們見一麵,就跟著老師回普林斯頓了。
而在許青山的身上。
丘先生再度看到了自己所提倡的自由教育的曙光。
會議室裡安靜得很。
沒有人敢在丘先生要發揮的時候打斷他的演講,隻能等到老人家自己說完,要喘口氣,才有人接上話,不讓話落地。
“那今年咱們打算辦的這個大學生數學競賽,要邀請許青山嗎?”
“邀請,怎麼不邀請?不過他現在的身份當選手不太合適,到時候邀請他當評審吧。”
丘先生琢磨了一下,隨後又補上了一句。
“對了,就邀請他就好,彆邀請田剛。”
“誒,好嘞。”
會議室裡,大家低眉順眼的,偶然互相瞥一眼,能窺見對方眼神裡的小心思。
哼,這老爺子,確實小心眼。
許青山並不清楚丘先生對自己其實沒有什麼惡意,甚至在某種程度上,許青山更像是丘先生的某種希望和寄托,隻是作為老一輩的華人數學皇帝,他有他當皇帝的尊嚴,不會輕易折腰。
田剛也不知道這麵子上暫時和自己緩和下來的老師,如今還是對於自己耿耿於懷,甚至在一些不重要的地方那般小氣,簡直讓人啼笑皆非。
這對年輕的師徒根本沒有那個時間。
因為
“大家排好隊啊,每個窗口都可以登記,把信息登記好,然後到指定的分組地點去集合,會有輔導員和誌願者帶你們去宿舍,不要吵不要亂,把位置排整齊了”
方雲海忙得滿頭大汗。
本來就是夏天,結果報道處連室內都不設,或許是因為這兩百號人要放進室內場裡,開大不需要,開小塞不進,乾脆就丟樹蔭底下。
這幫都已經年滿20歲的大學生們也真是的。
一個個的單獨拎出來那叫一個淡定自信,但一群聚在一塊就跟小學生一樣,嘰嘰喳喳地聊天,還聲音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