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猛,李睿望著遠處層疊山巒。暮色中,某個黑影正翻過山脊,宛如一個夜行的鬼魅。
18日淩晨,那個鬼魅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毛莊村。村子西頭有一個院子,門朝南,院牆不太高。他靠近院牆往裡看去,裡麵是3間平房,西邊有一間廚房,院裡還停著一輛四輪車,院子一角蹲著白乎乎的兩隻鵝,可能是他的腳步聲驚動了它們,從院子裡傳出兩聲鵝叫。
“這家人既有車又有鵝,日子過得肯定不錯,家裡一定有錢。”小個子不由高興起來,從兜裡掏出一雙大號的襪子,分彆套在雙腳上,然後戴上了手套。
夜色如墨,他像隻覓食的野貓,從廚房的煙囪邊扒著牆頭,悄無聲息地翻進了院裡。
落地時,他的身體自然地往下一蹲,在牆裡邊留下了一個穿襪的足印。腳掌觸地時,泥土的濕氣透過鞋底滲上來,帶著一股腐爛的麥秸味。
正房的門虛掩著,門軸轉動發出細微的“吱呀”聲,驚得他後背繃緊。
屋內漆黑一片,隻有月光透過窗欞,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西間和堂屋空無一人,東間傳來均勻的鼾聲。小個子躡手躡腳地靠近,看見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床上男人仰麵躺著,小女孩蜷縮在父親懷裡,女人麵朝裡側,隆起的腹部在月光下勾勒出柔和的弧度。
看這一家人睡得很香,他便先翻了他們的衣服,沒找到錢。唯恐時間長了把他們驚醒,便再次舉起了鐵錘。
鐵錘起落的瞬間,鼾聲戛然而止。鮮血濺在牆上,像一幅抽象畫。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褲縫,那裡還殘留著上一起案件的血跡。突然,記憶如潮水般湧來——父親粗糙的手掌,層層包裹的布包,沾著油汗的紙幣……那些畫麵與眼前的場景重疊,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忘不了,上高中的時候,每次回家要錢,父親不是從那個破得已認不出顏色的木櫃子裡拿出一個布包包,就是從幾層破舊的衣服底下拿出一個布包包,然後揭去一層層的包裝,用粗糙的大手撚出一疊帶有汗味的紙幣來,很莊重地交到他的手上。
他還清楚地記得,臨離家出走的那天下午,父親從床頭的席下拿出錢來。父親說,那錢過年時沒舍得花,是準備開春時買化肥農藥用的。父親從那疊沾有油汗的紙幣中抽出500元來,神態非常嚴肅,那種神態就像是在交一件傳家寶。
當時,他覺得父親太可憐了,但隨後,他並沒有依靠著自己的雙手,用辛勤的勞動去改變父親的處境,而是單單記下了父親存放錢的地方。在他以後的每次作案中,他都按照父親存錢的方式去翻找受害人家裡的錢,這種方法屢試不爽。
小個子機械地翻找著,終於在床席下發現了2000塊錢。鈔票上還帶著體溫,讓他想起父親最後一次給他錢時,那疊紙幣上殘留的汗味。
小個子朝屋裡四下看了看,再也沒有了放錢的地方。當他轉向小女孩時,月光正好照在她的臉上。那張稚嫩的麵容讓他想起鄰居的小妹,想起她出嫁那日含淚的眼睛。
但很快,這些畫麵就被**吞噬。他粗暴地扯開女孩的衣襟,仿佛要撕碎記憶中所有美好的東西。
次日清晨,村民們仍和往常一樣,平靜地生活著,沒有誰能夠想象得到,他們的鄰居劉誌明一家人遭了天大的災禍。直到傍晚,鄰居徐向琴偶然路過時,聽見豬圈裡傳來焦躁的叫聲。她感到有點奇怪,本想敲門問問,卻看見院門緊閉,便以為劉誌明陪妻子去醫院了。直到傍晚,豬叫聲愈發淒厲,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於是,徐向琴扭頭去了劉誌明的父母家,告訴他們“誌明家一天都沒人在家,你們是不是去給他家喂一下豬。”
這時,劉誌明的母親也覺得一天沒見到小兒子家的人,有些不放心,於是,便讓劉誌明的哥哥劉誌華去他家看看。
劉誌華翻牆入院時,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豬圈裡的兩頭豬瘋狂地拱著木門,仿佛要逃離什麼可怕的東西。他的手電筒光束掃過堂屋,看見門縫裡滲出的黑暗,像一張吞噬生命的巨口。
推開門的那一刻,血腥味撲麵而來。手電筒的光束顫抖著掃過房間,照見弟弟和侄女頭上血糊糊的一片,血跡在他們身下凝結成詭異的圖案。他大著膽子到近前摸了摸,已經冰冷。弟媳則躺在床上,被子下的身軀微微起伏,發出微弱的呻吟。
“快來人啊!”劉誌華的喊聲劃破夜空。村民們聞聲趕來,手電筒的光束在院子裡交錯,像一場無聲的追悼會。
當救護車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時,小個子早已消失在夜色中,隻留下滿屋的血腥和破碎的生命。
月光依舊靜靜地灑在方家的院子裡,照見豬圈門上新鮮的抓痕,和地上重疊的腳印——一個是凶手的,一個是來遲的哥哥的。
這些痕跡在晨露中漸漸模糊,就像那些逝去的生命,終將被時間抹去痕跡。但罪惡的陰影,卻永遠籠罩在這個平靜的村莊上空。
韓俊山辦公室裡,氣氛極度緊張。
雷辰低著頭,不敢說話。
“雷辰,你乾什麼吃的,不是說布下了天羅地網嗎?凶手怎麼還能再次行凶殺人?!”韓俊山怒道。
雷辰漲紅了臉,“我……我……”
“你什麼你!”韓俊山怒視著他,“燈下黑不懂嗎?你也是老刑警了,怎麼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我們不是沒有設防,實在是因為人手不夠,很難做到無死角布防。”雷辰解釋道,“韓廳,我不會推卸責任,一切處理我都願意接受!”
“韓廳,雷辰他確實已經做了最大的努力了,要怪隻能怪凶手太狡猾!”溫柔出言說道。
“什麼凶手太狡猾,我看就是你不動腦子!”韓俊山一拍桌子,“知不知道,這可是三條人命,三條啊,我們怎麼向老百姓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