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一小兩個人,劃過一道拋物線,重重的砸在地上。
他們都很淒慘,周牧身軀粉碎,瓷娃娃也不好過,軀殼間都出現裂紋,灰頭土臉。
兩人大眼瞪小眼。
“裡頭.似乎在爭殺?”
周牧眨巴眨巴眼睛,驚疑不定,小瓷娃娃神態凝重:
“就是在爭殺,我聽見了兵戈鏗鏘之音!莫非,是老君所鎮壓的無上者,在嘗試出來??”
兩人同時看向遠處,緊閉的兜率宮。
此時,兜率宮似乎在震動,在發光,那光是從大門中間的門縫裡透出來了,霞光通紅,透著熾熱感——是火光!
“無上者暴動。”瓷娃娃斷言道。
恰巧此時,兜率宮中傳來老君的呼聲!
“有道友做亂,不宜見客,往後再來。”
隆隆道音炸響在兩人耳畔,他們卻呼了口氣——老君的語氣很平穩,很淡泊,似乎一切儘在掌握中,並不顯凝重或焦慮、
“看來應當沒什麼大礙.”
瓷娃娃蹙眉道:
“道兄,先去養馬場?”
“自無不可。”
周牧頷首起身,沉重的看了兜率宮一眼,眼中閃過憂慮,
太上前輩說過的,祂自從破了【無為】而【有為】後,便一直在跌落,
越跌落,就越弱,甚至此刻被鎮壓的無上者們都開始作亂、反抗了!
太上前輩,還能支撐多久?
周牧不了解無上者的層麵,但既然都是同一個層次,以一己之力鎮壓數位無上者,
即便是太上老君、道德天尊,也很艱難吧?
深吸了一口氣,
他果斷轉身——自己也幫不上忙,當即帶著瓷娃娃一同朝極遙遠之外的養馬場趕赴而去。
中途兩人時常頓步,因為背後的動靜越發的大了,
等到臨近養馬場的時候,回頭看向九天東廚,看向兜率宮的方向,
可以看見火光將那一片沉暗的天都照的通紅!
“真沒事?”周牧有些悚然,動靜大的有些過分,隔了不知多少萬裡了,雲海依舊在震動,腳下雲麵顫顫不休,
甚至於說,兜率宮似乎都關不住、壓不住兵戈爭伐的鏗鏘音了,隱約間可以聽見!
“操心也無用。”瓷娃娃很冷靜:“無上者之爭,便是大羅之上的【大神通者】,都無法摻和,隻是棋子,更何況如今的我與道兄?”
周牧沉重點頭,收斂心思,不再管顧震動、搖曳的兜率宮,不再去看那將充斥腳下的萬萬裡雲海,儘數染紅的火光。
他們走進養馬場,雲海到此為止,養馬場的地麵非是天地雲霧,而是真真實實的大地,
其上狂野的生長著很多仙草,但大都枯敗了,一些任然茁壯的仙草則長勢駭人,比人都高。
靠近養馬場正中間的那顆仙樹,周牧仔細打量,仙樹不知品種,其光彩瑩瑩,樹枝上綠葉都透著霞色,但無有果實。
兩人繞樹一圈,看不到什麼異常。
“掘地!”
瓷娃娃提議,嘗試挖掘種著仙樹的泥地,周牧也上手,但很艱難,養馬場的大地非是普通泥土,
每一粒泥塵都重的驚人,恍若山嶽,一捧泥便如同一座萬裡山脈那般沉!
“這兒的泥地,都是一捧息壤所化的。”瓷娃娃氣喘籲籲,身軀並無法力存在,不複往昔,挖的很艱難。
周牧倒是要好一些,夢中之身不存在【分身】的境況,三教修位俱全,
他動用自身強盛體魄,甚至動用浮黎盤古法相,吭哧吭哧的將山川般沉重的泥石拋開。
倒是瓷娃娃盯著法相看了許久,不過最終也沒說什麼,隻是驚歎。
兩人挖了不知多長時間,坑洞都挖到百丈深邃,挖出來的泥石之沉重,
若是丟至凡世,恐怕能將一整塊州陸都壓毀!
但即便如此,即便樹根都到頭了,卻也依舊什麼也沒發掘出,
且越深邃的泥層越厚重,到後來,就算是周牧拚儘全力,
也隻能托舉起一粒微塵!
他放棄了,道:
“再往下根本挖不動了,繼續挖下去,或許我連微塵都無法托起.這到底什麼樹?”
哪吒呼了口氣,跳出深坑:
“有點菩提樹的影子,但又非是菩提樹,很奇特,是我從未見過的樹種。”
周牧也從坑中爬出:
“你以前就不好奇,就不問問大聖爺嗎?”
“好奇,問過,孫猴子沒回答。”
頓了頓,瓷娃娃似乎想起什麼,一拍腦袋:
“差點忘了,這棵樹,是後來才種下的。”
“後來?”周牧詫異:“不是孫大聖當弼馬溫的時候麼?”
“是,不完全是。”
瓷娃娃簡潔道:
“準確的說,是猴子證道了大羅,又曆儘西行,成為鬥戰勝佛之後,再於弼馬溫時期種下的。”
周牧聽的一愣一愣,但很快反應了過來,
大羅層麵的證道者,跳出歲月之限,可以在時光前後以自身為錨點,隨意往返。
即,一旦證道大羅,就可以念頭自由在過往、現在,每時每刻的【自己】身上轉挪,篡改曆史都不難,隻要可以承受曆史變動的因果代價。
周牧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孫大聖證道後,改變曆史種下這一株仙樹.那問題不是就更大了麼?誰會好端端的改變過去,隻為種樹一株?”
緩了緩,他繼續道:
“哪吒道友,你可記得【現在節點】走到哪一年的時候,孫大聖才更改曆史,於弼馬溫時期種下仙樹?”
瓷娃娃此時也反應了過來:
“道兄稍後,且容我回憶一二,這事兒涉及到歲月變更,我得好好理一理時間線”
說著,他端坐下,冥思苦想,靜靜回憶、梳理。
………………
兜率宮。
‘咚咚咚!!’
八卦爐震天悶響,其中傳來兵刃相擊的聲,是有生靈在以大器轟擊爐子!
“太上!”
一個女聲開口道:
“你已在跌落,還要逞強到何時?使我等脫困,你不必再費心費力維持八卦爐,如此,你跌落的速度還可以放緩!”
另一個強大至極的生靈開口:
“方才誰在來訪,是你的暗子麼?你還要強裝無礙,語氣顯得鎮定,讓他們稍後再來?”
太上的雙手壓在八卦爐的爐頂,聲音顯得很吃力,很滄桑,透著一股子風中殘燭般的味道:
“諸位道友何必再白費力氣?吾就算開始跌落,諸位道友一時半會,一千萬個劫紀內,也莫要想著能衝破吾這爐子。”
一個大紀元有四億八千萬劫紀,一個劫紀合五萬元會,一個元會又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
爐中生靈聽見老君的話語,卻都不驚反喜,那個女子笑著道:
“太上,莫要再唬人了,你已疲態儘顯!”
“是麼?”
老君劇烈咳嗽,聲音很衰微,帶著濃濃的疲憊感,卻又強撐似的開口:
“吾若不願,至少下個大紀元到來之前,諸位道友,一個都莫想走出八卦爐!”
“是麼?太上!”
數個生靈同時開口,同時轟擊,八卦爐劇烈震動,老君疲憊嗬聲,爐下火光暴漲,在劇烈翻滾燃燒!
“太上,你變弱了!”一尊生靈開口,伴隨梵音大唱,有佛光都衝爐中衝出,映照出無量莊嚴之佛世,似海般!
八卦爐下的火焰遭無量世界莊嚴海澆落,火光驟然暗淡,老君發出悶哼,似乎真的快力竭,似乎真的臨了跌落邊緣,走到末路!
爐中的無上者們欣喜,手段齊出,爐頂不斷劇震,似隨時可能被掀開!
“吾即便衰弱”
老君艱難開口,帶著喘息聲、咳嗽聲,帶著一種極致的虛弱感,聲音卻又驟然高昂,
就好似殘燭暴漲,在燃燒最後的火光!
“吾即便衰弱,鎮壓諸位道友,亦是等閒!”
祂喘息,雙掌奮力的壓在八卦爐上,在發力,爐中生靈齊齊悶哼,似乎都受到了大傷,卻又都在笑。
“太上,你還能堅持多久?”
“你,還能撐多久?”
“三清的時代,已然落幕了,汝等橫壓了大天地三個紀元,也當退居幕後!”
諸多無上者冷笑,也不再轟擊八卦爐,似乎積蓄力量,等待老君更加衰弱,等待下一次更猛烈的衝擊。
太上的雙手壓在爐上,微微發著抖,聲音疲憊不堪,透著一種濃濃的暮意:
“三清的確早該落幕,諸位道友又如何不是呢?”
爐中生靈冷笑,不再言。
而太上依舊顫動著雙手壓著八卦爐,似乎不敢鬆開,同時在咳嗽、喘息。
可。
高台上。
老人一邊喘息著、咳嗽著,一邊擠壓著疲憊之態,一邊悠閒的抿了口茶水,看了眼壓著八卦爐的一道化身。
祂清了清嗓子,神態淡然,帶著笑,聲音卻顯得衰微:
“在吾跌落之前,吾會竭儘一切,封死八卦爐,諸位道友還是都死心吧”
說著,老人擠出了幾聲咳嗽來,那道化身同樣淡定自若的站在八卦爐前,神色同樣的悠閒,
化身壓在其上的手掌則隨著老人的咳嗽,更抖了一些,恰巧能讓爐中的生靈都有所感知。
爐中生靈齊齊發笑。
“老君,我們等著看你跌落,等著看,你究竟能撐到多久!”
老人紅光滿麵、神采奕奕,擠出疲憊、如同風中殘燭似的嗓音,虛弱的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