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寧眸色盈盈,似噙了一點水光。
她是感動的。
女人賭氣、疏離、憤怒,可她的心意被心愛之人發現了,心裡隻餘下委屈。
委屈得楚楚可憐。
餘卓的心都軟了。
他從未像此刻這般心疼駱寧。
可能是,駱寧成了雍王準妃,她在餘卓心裡地位就不一樣——有人爭搶,才更有份量。
駱寧從可有可無,變得彌足珍貴。她又愛慕他。
邱士東說得不錯,駱寧明明可以用更歹毒的計謀還擊,她卻放過了餘卓。她知道自己那樣做了,餘卓非要娶白慈容不可。
她不能接受。
“……何人點醒我,這不重要。”餘卓說著,聲音裡添了幾分溫柔繾綣,“阿寧,我今日就救你出苦海。”
駱寧“對我很重要。是我大舅舅,還是邱士東,亦或者白慈容?”
“你認識邱士東?”
“看樣子,是他了。”駱寧唇角微翹,笑意似天真,也似嘲諷,“餘卓,你真是太幸運了。年紀輕輕,前途這樣好,你便自負過了頭。”
餘卓微微蹙眉“阿寧,你何必還要說賭氣的話?”
“不,我隻是很驚訝。人蠢到什麼地步,才會信邱士東的話?”駱寧問。
餘卓“你還是委屈,是嗎?”
“餘卓,你覺得我不願做雍王妃,放棄親王妃的身份跟著你走?被山匪擄走、假死,然後做妾,仰仗你與白慈容的鼻息過一輩子?就因為那點兒女情長?”駱寧又問。
餘卓定定望著她。
他是這麼覺得的。
怪不得他前世封了驍騎將軍後,再無建樹。
一件功業,毀掉了他所有的心智,他變得恃才傲物、目空一切。
他覺得所有人都不如他,都以靠近他為榮。
“阿寧,你要是還委屈,餘生我慢慢償還。我要先走了,這個院子你出不去,等會兒有人會接走你。”餘卓道。
他不想再哄了。
女人太會拿喬,得哄半日,他著實有點疲倦。
明明心上全是他,偏要口是心非,餘卓拿她沒辦法。
他轉過身。
倏然,喉頭一緊,一陣劇痛襲擾,餘卓的頭腦怔愣了幾息,身子已經不由自主倒下。
劇痛無法遏製,喉嚨裡也沒辦法呼吸,餘卓的手不自主摸上了自己的脖頸。
短箭刺穿了他的脖子。
鋒利箭頭帶著血,又劃傷了他的手。他開始無法自控抽搐,腦子裡似乎有了求生意念時,意識已經在渙散。
他竟想把短箭拔出去。
手上沒了力氣,身體在止不住抽動,喉嚨裡嗆滿了鮮血,窒息感叫他麵頰紫絳,眼珠子快要瞪出眼眶。
有人靠近。
白綾裙擺輕輕搖曳,袖底的鞋沒有任何花紋;再往上,她麵容逆光,看不清表情。
她居高臨下審視他,觀察他生命一點點流逝。
餘卓想要伸手去抓她的裙擺。
為何?
駱寧那樣傾慕他,妄圖獨占他,不可能讓他有娶白慈容的機會,怎麼舍得殺了他?
她一介女流,又怎敢動手?
這支短箭,是小弩射出來的,她又是從何處得來這樣的武器?
餘卓心裡想的,無非是她沒有得到保證,不肯跟他的人走。亦或者,她大哭大鬨,要他久哄多時。
他從未想過,駱寧會殺他。
駱寧不敢。
普通人不敢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