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硝煙散去。
此時此刻，兩人所對立而站的一整片大地，已然成為了一片整體下陷的深坑，方圓數千米範圍內的土壤儘數被震蕩的餘波飄揚起，化作遮天蔽日的塵霧，徹底遮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呼、呼、呼——”
沉重的呼吸聲如同擂鼓般敲打著宇智波斑被乾癟皮肉與突出肋骨所覆蓋的心臟，僅僅是維持著站立的姿勢，似乎就已經耗儘了他的全部氣力。
腳下的千手大佛早已在這一千掌打出之後的瞬間就徹底靜止了。
或者說，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態，能夠如當年的柱間一般使用出這一招，都要多虧了白絕鎧甲與柱間細胞所榨乾出的最後一點查克拉。
此時，宇智波斑的身體已經完全恢複成最開始那般的老邁狀，手中的宇智波團扇拖曳在地上，連眼皮都好似有千斤般沉重，艱難的想要覆蓋那雙猩紅眼眸的最後一絲視野。
衰老，對於他而言究竟是什麼呢？
宇智波斑曾經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當年在與柱間於終結穀完成了那一戰之後，他也曾幻想過將柱間細胞植入到自己的身體之後，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就完成石碑上所寫的那般的‘森羅萬象’。
但是，等到柱間死後，這種心願就重新歸為一片空洞。
從永恒萬花筒進化到輪回眼的過程實在是過於漫長，以至於他不得不一再延後自己的救世計劃。
從最開始的五年，到十年，再到臨死之前。
直到最後，才終於定為依靠穢土轉生之術轉世重生之後的那一刻。
雄心壯誌在時間的摧湮下，轉為定計重來。
那時的他，甚至驚愕的發現，自己老邁的身體已經連維持輪回眼的基礎查克拉都難以擔負。
除此之外，抓握苦無的指掌變得無力，連原本輕若無物的筷子也逐漸有了重量，吞咽著食物的動作開始變得艱難，稍微走動幾步就會胸悶氣短
甚至於，連生命都要勉強靠著外道魔像才能維持。
那種生命一點點從指縫之間逝去的感受，如同磨刀石般刮擦著他內心的棱角，讓他不得不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再如何強大，也與普通的忍者沒有什麼不同。
忍界修羅的終末，卻要老死於床榻，至於死後的計劃究竟能否完成，他留下的絕的能力是否能擔負起如此重任，也完全沒有信心。
直到那一刻，宇智波斑才不得不艱難的承認。
他確實要老死了。
隻是，在那之前，他還有著唯一的一個，既傲慢又令已經老邁衰弱的他隱隱感到恥辱的，很難說出口的心願。
他想要死在一個如柱間那般的強者手中。
死在忍界巔峰的戰鬥裡。
正如現在這般。
“哢嚓。”
伴著他沉重的呼吸聲，宇智波斑腳下的千手佛像終於開始連最基礎的形體都無法維持，發出艱澀的木質碎裂聲。
大塊大塊的碎片，宛如剝落的鱗皮般轟隆隆的墜落到大地上。
原本完整的千手佛像從根基開始不住坍塌，整塊整塊的遍布裂縫——一如宇智波斑現在的身體一樣。
隻是，他卻仍舊望著佐原霧的方向。
那被煙塵所吞沒的大地。
儘管隻有一瞬間，但他其實還是看到了。
那被佐原霧所釋放的空間忍術，僅僅在千手大佛接觸到的一瞬間，就將所有射出的木手儘數粉碎。
不過，在那般的數量堆積之下.
他還活著麼？
宇智波斑難得的沒有因為擊敗強敵而雀躍，反而像是在期待著什麼一般，安靜的望著那處被塵煙所籠罩的大地。
“轟隆隆——”
直到最後，千手大佛徹底坍塌。
宇智波斑踉蹌的落到地上。
隻不過，那足有千米之高的巨大佛像坍塌時引動的風潮，終於吹散了那一處彙聚的塵埃。
隱隱間，暴露出一個仍舊立在原地，形象稍顯狼狽的年輕人的身影。
幾乎是在看到那道身影的一瞬間。
宇智波斑原本沉重的眼皮不知道被哪裡湧出的力量抬起。
他衰老瘦削的身體艱難的邁動步伐。
麵前被吹散的景色愈發清晰。
“嗬嗬.”
全力爆發之下的查克拉以及各種餘波，早已將佐原霧上身的衣物儘數撕裂，維持了過長時間的「虛式·茈」所帶來的空間影響，同樣因為過近的距離卷碎了他的部分表皮。
細密的血水從身體上撕開的一道道傷口中流淌而出。
他垂著一條手臂，艱難的立在地上。
唯有那雙湛藍的雙眸，依舊如星辰般璀璨明亮。
正直直的對上那雙猩紅的眼眸。
宇智波斑在望見他那副模樣時的一瞬間，原本已經恢複老邁的麵皮陡然如被風吹過的水麵般撫平，麵頰兩側無力的肌肉，艱難的牽動著他的嘴角，露出一抹難以抑製的笑容。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佐原霧！”
他的聲音蒼老而嘶啞，連喊出這樣一聲都顯得如此無力，卻又仿佛驚雷般貫穿了霧氣，直直紮入佐原霧的耳朵裡。
“宇智波斑！”
佐原霧的聲音同樣疲憊而無力。
長時間維持「虛式·茈」所帶來的超高消耗，已經遠遠超出了他所能及的範圍，此時體內的查克拉總量百不存一，堪稱他有生以來最虛弱的時刻。
但是，他仍舊倔強的望向對麵的那個老者。
這兩聲呼喚就仿佛一聲發令槍響。
即便身體再如何疲憊、衰老、虛弱，雙方也沒有任何顧忌，艱難而大步的邁向對方。
手中的黑刀與團扇皆是如此沉重，卻還是被他們奮力的拖曳著，一步步的衝向對方，發起最後的，也是決定生死的一擊。
這一刻，宇智波斑的內心深處卻沒有絲毫麵對死亡時的畏懼，唯有難以言喻的狂喜。
即便這就是他宇智波斑的終末，即便麵前的這個小家夥不過是一個在他之後不知道多少年才出生的少年人，即便就此失去一切.
他也願意接受！
這一刻的宇智波斑，徹底舍棄了心中那一切的顧慮與謀劃，眼中唯有不顧一切狂燒的奮勇戰意。
雙方的距離不斷拉近。
團扇與黑刀，不約而同的探出。
直到。
“噗——！”
漆黑的刀刃，貫穿心臟，牢牢的紮進這衰老而腐朽的胸膛。
鮮紅的血，緩緩順著宇智波斑的嘴角淌落，黏稠而凝滯的滴在地上。
一滴、兩滴.
然而，待到佐原霧抬起頭，卻見宇智波斑高高抬起團扇的手臂，終究是無力了，沉重的落在地上。
直到被貫穿胸膛的那一刻，他的臉上都帶著常人無法理解的，解脫般的笑意。
“佐原霧”
他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死亡般，笑著望向麵前的年輕人，對上那雙湛藍的瞳孔。
又或者，是從那雙瞳孔的倒映裡，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
“真不錯啊，能死在你這樣的家夥手裡。”
“接下來”
“就是我的繼任者與你的戰鬥了。”
他的聲音已然微弱到連他自己都聽不太清晰。
身體的虛弱感如同一隻大手般，狠狠的握住了他的靈魂，正在不斷往地獄裡拖曳而去。
不過，佐原霧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他的聲音，驀的蹙起眉頭：
“繼任者？什麼意思？”
聽到他的聲音，宇智波斑低聲的說出一個名字：
“宇智波光。”
“她會代替我，執行我的計劃。”
“成為.這個時代的救世主。”
佐原霧的瞳孔驀的一陣收縮。
然而，正當他還想繼續問些什麼的時候，卻見宇智波斑的那雙猩紅雙眼，已經化作了一片猶如深淵般的晦暗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