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瞪大了眼,看著烈焰點燃了孩子的白衣,看著他張開的雙手被粗黑的鐐銬鎖住,看著纖細單薄的身體被高高掛起。
掛在城市的正中央,掛在那所有人都能看到的高杆上。
這仿佛是一場盛大的祭奠,整座城的火焰都被集中起來,灼燒著那個閉著眼睛臉上帶笑的孩子。
老唐的雙眸一點一點充血,一點一點變涼,滔天的憤怒在他心中積蓄,即將化作足以吞噬世界的大火。
胸腔內狂跳不止的心臟在劇痛,每一次跳動都仿佛有千萬把刀在割,這種痛苦他曾在養父離世時感受過,那是重要的人就此失去。
可他和那個白衣的孩子素不相識,為何此刻心裡的痛會劇烈成千上萬倍?
他瞪著一雙黃金瞳,眼角流下一行血淚,目光死死盯著那個被掛在空中的孩子,周遭的火焰試圖撲上來將他淹沒,卻又在觸及的瞬間畏縮而退。
掛在高杆上的孩子睜開眼,目光是那般溫和單純。
他還在笑,笑著安慰下方立於烈火中的男人:
“哥哥,看樣子我不能陪你君臨世界了……”
轟——!!!
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直接引爆了老唐的理智,仿若來自蠻荒的怒火裹挾著古城內無邊無際的烈焰直衝天際,仿佛要將雲層與天空都給燒穿。
他想起來了!
他想起來了!
他有一個弟弟!
他是那孩子的哥哥!
“康斯——坦丁!”
老唐低吼著喊出了那個名字,伸手向前,濃鬱至極的火元素在他掌心彙聚。
沒有念誦咒語,甚至都沒有開口,隻是一個念頭,君焰便被召喚了出來。
恐怖的高溫和狂暴的烈焰纏繞,一次足以毀天滅地的攻擊正在醞釀。
此刻的老唐宛若盛怒的君王,為了給胞弟複仇,要以血與火清掃這汙濁大地。
而就在那以君為名的烈焰爆發之際,一聲恍若虎豹雷音的怒吼在他耳邊轟然炸響:
“老唐,你冷靜一點!”
與此同時,他那宛若龍爪般張開的大手也被人用力抓住,似乎要將那彙聚起來的君焰搖散。
意識已然陷入混亂,幻境現實傻傻分不清楚的老唐根本不管來人是誰,一意孤行地要給弟弟報仇,要以君王的怒火將那不知身在何方的敵人儘數吞噬。
路明非看著突然暴走的老唐,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
老唐這對燦若烈陽的眼珠子絕對是他見過最有特色的兩雙黃金瞳之一,另一個是藏起來不敢見人的臭弟弟阿澤。
他死死抓住老唐的手,用蠻力阻止他引爆這顆早已成型的君焰。
同樣是君焰玩家,他能感受到這顆君焰的威力遠超以往任何一發。
他們現在鬨市街頭,高天原這棟建築也有了幾十個年頭,一旦君焰爆發,足以將這棟他斥資十五億日元蘇恩曦追投二十億日元的產業湮滅成灰。
下方那些倒黴催的牛郎和顧客,將會一個不留全部死光光,甚至連周圍的路人和商鋪也會受到牽連。
“老唐,你冷靜,這是咱們自己的地盤,你要炸去彆的地方炸,待會兒我帶你去炸靖國糞坑去炸天皇狗窩啊!”
路明非一手扼住老唐的手腕,一手按住他的後腦勺,強迫他那虛空索敵的目光看著自己,早已點燃的黃金瞳與之對視,倒映出一張淚流滿麵的臉:
“看清楚,是我,明明啊!”
“明明?”老唐憤怒到扭曲的臉上掛著兩行淚痕,直直盯著麵前緊張不已的少年,手上掙紮的力道稍稍一鬆。
就在路明非以為老唐理智回歸,災難即將成功避免的時候,老唐忽的又大吼出聲,黃金瞳中摻雜了幾分血色:
“明明,你讓我冷靜?
我弟弟死了!你讓我怎麼冷靜!
我弟死了!
我弟死了!!
我弟死了!!!”
一連串的怒吼聲中,惶惶如大日傾倒的威壓轟然釋放,實木地板寸寸皸裂,整齊排列的木質拉門上塗漆層層剝離。
走廊儘頭,還在奮力想要逃離這個地方的風間琉璃正努力爬上通往四樓的台階。
隻是剛網上爬了四個台階,便發現上方冒出來一個兔兔祟祟的小腦袋,少女嬌俏可愛卻缺乏表情的臉蛋帶著幾分好奇,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
“是你?!”
風間琉璃看清那少女的相貌,剛才還瀕臨失控的身體再度被充滿仇恨渴望複仇的靈魂占據,如毒蛇般想要朝著那單純無暇的少女吐出毒液。
然而在他開口之前,一股浩然威嚴從後方襲來,恍若超載超速勇闖紅燈的重卡,一往無前地朝他撞來。
“轟——”
腦海一聲巨響,本就透支過度還遭遇反噬變得搖搖欲墜精神世界徹底崩潰,風間琉璃吱都沒吱一聲便昏厥倒地。
四樓樓梯口,繪梨衣察覺到下方撲麵而來的沉雄氣勢,眼神下意識地就要變化。
然而下一秒,三樓廊道傳來路明非的怒吼,直接打斷了她的變化。
女孩兒縮了縮腦袋,小跑著溜回了環形大廳。
Sakura好像生氣了。
要聽話,不能再讓他不高興了。
“你弟弟死了?誰他媽跟你說他死了的?”
路明非聽到老唐突然沒頭沒尾冒出這麼一句,心臟都險些驟停。
他還沒做好準備跟老唐坦白,說他還有一個失散多年的弟弟目前不知下落何處,等回國之後大家一起慢慢找。
雖然不知道這家夥從哪得知了自己弟弟的消息,但他說康思丁死了,這是他絕對無法接受的!
老子已經找回了自己的妞,一切都在朝著正確的方向發展,你小子給我說什麼喪氣話?!
老子要的是大團圓結局,不是Badending!
他一巴掌拍散凝而不炸的君焰,狂暴的火元素化作灼熱的狂風在廊道中衝刷。
“給我聽著,你弟弟沒死,他隻是跟你走散了,他活得好好的!”
路明非雙手抓住老唐的衣領,用力見他扯到麵前,幾乎是額頭貼著額頭地怒聲咆哮,黃金瞳流淌著岩漿一般沉重暴躁的威嚴:
“等我們把日本的事情解決,我就帶你回國,我們一起去把康思丁找回來!
不論他在哪,我發誓一定會把他找回來!”
暴怒的老唐遇到了同樣暴怒的路明非,被他這麼一吼,剛才心中以為徹底失去弟弟的委屈和憤恨瞬間消散大半,隻是死死盯著這個與自己稱兄道弟的男孩:
“你沒騙我?!”
“老子什麼時候騙過你?!”路明非半點不臉紅,之前那些不叫騙,那踏馬叫善意的謊言!
得到他的承諾,老唐心中的怒火逐漸衰落,隨之一同消散的還有大腦深處某著蠢蠢欲動仿佛隨時可能破籠而出的偉大意誌。
頭發散亂的八字眉青年撇了撇嘴,糾正道:
“他叫康斯坦丁,不叫康思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