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族又不全是白癡,在這個被人類統治的世界,隻憑它們的尖牙和利爪並不能重新統治這個世界,它們需要仰仗人類這些曾經的奴仆才能謀奪更加偉大的力量。
“你隻能證明你不是。”他說。
有些事情不用說的太明白,聽者會自行腦補。
如果路明非心裡有懷疑,不用源稚女給出證據,他也會將老唐往日那些不易察覺的細節往上邊套,從而找出對方不是人的證據。
若是路明非對老唐有著十足的信任,對源稚女的話嗤之以鼻,卻也會在心裡種下一顆懷疑的種子。
路明非連月讀命都知道,說明他肯定了解蛇岐八家隱瞞的那些上古秘密。
“風間琉璃”是超級混血種,而老唐能輕易將他製服,這裡邊的道道不用源稚女說,路明非也會注意到。
而很湊巧,路明非早就有所懷疑,隻是一直沒有切實的證據。
剛才廊道中發生的那些,也加重了他的懷疑。
可眼下源稚女在他心中的可信度是遠低於老唐的,自然不會因為他的一番話就把老唐徹底開除人籍。
彆的不說,就是他自己也在夢裡看見過走丟的弟弟,也會君焰和使用作弊密碼……
難道憑借這些東西就能說他也是龍嗎?
開什麼玩笑!
“彆說他不是龍,就算他是龍,那也是我的兄弟!”
路明非的聲音斬釘截鐵,宛如一把重錘砸在源稚女的心頭。
源稚女沉默了。
他原本還抱著一絲隱隱的期待,期待路明非會陷入兩難的抉擇。
可路明非的回答卻像一記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臉上。
無聲,卻疼得如此真實。
該說不說……這句話打出了真傷,破防了。
同樣是兄弟,你看看人家!
源稚生,你沒有心!
“嗬,嗬嗬……”
源稚女低著頭,柔順的長發散落下來,遮住了他那張精致卻蒼白的臉。
他的笑聲低沉而壓抑,帶著幾分幽怨,像是從深淵裡傳出的呢喃:
“如果他當著你的麵殺人,還把屍體製作成標本呢?”
“你也會選擇原諒他?”
“依然把他當作是兄弟嗎?”
路明非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意識到這大概就是當年源稚生和源稚女決裂的導火索。
但他沒有追問,也沒有刨根問底,隻是淡淡地回答道:
“當然,他依然是我的兄弟。”
他的語氣平靜而堅定,仿佛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聞言,源稚女的身體一顫。
他抬起頭,長發下的眼睛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有憤怒,有嫉妒,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羨慕。
路明非與他對視,目光中沒有憐憫,也沒有嘲諷,隻有一種近乎冷漠的坦然。
“兄弟就是兄弟,無論他做了什麼。”他輕聲說道,“這一點,永遠不會改變。”
“做錯了事就需要承擔後果。”
“如果他願意為自己的錯誤贖罪,我會和他一起麵對。
如果他選擇逃避,我會把他抓回來,問清楚緣由,該報仇報仇!該恕罪恕罪!”
“兄弟之間,不是隻有原諒和包容,還有責任和擔當。
如果連一起麵對錯誤的勇氣都沒有,那還叫什麼兄弟?!”
話落,房間內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源稚女被反捆在身後的拳頭緊緊攥住,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的呼吸急促,瞳孔在劇烈顫動,仿佛在壓抑著某種即將爆發的情緒。
路明非的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他內心深處那扇緊閉的門。
門後,是他一直不願麵對的真相——
為什麼?
為什麼連一個解釋的機會都不給他?
為什麼當初哥哥什麼也不問,什麼也不說,連一句質問都如此吝嗇?
為什麼他要那麼狠心,用重逢的擁抱粉飾殺意,在相擁的瞬間用長刀洞穿他的胸膛?!
源稚女的腦海中不斷回響著這些問題,它們像一把鈍刀,一遍又一遍地切割著他早就千瘡百孔的心臟。
心口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眼前好像又浮現出了當初瀕死的一幕——
在胸膛被洞穿的瞬間,那雙曾經充滿寵溺的眼睛,冷得像冰,沒有一絲溫度。
那個人抽出刀,把他的“屍體”丟進早已枯竭的廢水井,蓋上鑄鐵的井蓋,還扣上沉重的鐵鎖,轉身頭也不回的離去,從始至終一句話也沒有說。
“哥哥……”沉入井底的屍體低聲呢喃,入目隻剩無窮無儘無邊無際的黑暗,聲音裡帶著無儘的痛苦和迷茫。
可回應他的,隻有無儘的黑暗和寂靜。
“為什麼……”源稚女的聲音顫抖著,像是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如同被逼到絕境的野獸般絕望。
“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肯說……”
他想要質問,想要嘶吼,可所有的聲音都被胸口那道永不消弭的疤痕吞噬,仿佛當初刺穿的窟窿依舊未能愈合。
聽見他壓抑至極的低吼,那麼悲傷,那麼悲戚,那麼痛苦,繪梨衣眨了眨眸,捏著波板糖的手緊了緊。
她想起以前自己生病時,哥哥總是會喂她吃糖,說這樣就不會那麼痛了。
小手在口袋裡摸索,她掏出兩顆獨立包裝的小熊軟糖,動作輕緩地遞到了源稚女麵前。
尚且沉浸在絕望、憤怒、愧疚、怨懟等諸多負麵情緒之中的源稚女忽的一愣,呆呆看著出現在視野之內的小熊軟糖。
他抬起頭,露出亂發之下早已淚流滿麵的臉,用那雙通紅的眼盯著輕舔波板糖的赤瞳少女。
女孩兒沾有些許糖彩的粉唇微啟,說出了見麵以來的第一句話:
“哥哥,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