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半跪在礁石上,小心地捧起了人魚的右足。
在這一刻,他會做出這樣在外人看來有些冒犯輕浮的舉動,並非是因為情欲作祟。
他本身對玉足也沒有什麼特彆的愛好——雖然也不是不喜歡吧,但終歸沒有那麼狂熱。
他會這樣做,更多是出於感動。
芙蕾梅是為了自己做出的犧牲和改變。
如果有人願意為了你而做出改變,你又怎麼不會為之觸動呢?
——當然,前提是你對這個人本身就有好感,並且覺得對方做的事情也認可,並非對方一廂情願。
赫伯特輕輕捧著這柔弱無力的纖細玉足,指尖微微用力,輕輕揉捏,幫助它活動。
他並非是在感受著滑膩的觸感,而是在用血肉知識試圖分析這雙腿的構造。
不出他所料,這雙腿並非全部由血肉構成,而是混雜了水元素與一些其他材質彙聚而成。
在柔嫩的肌膚之下,是尚有些柔軟的骨骼……對了,這可以說是魚刺嗎?
但其實,這雙腿也不僅僅隻是魔法那麼簡單。
比起魔法造物,嚴格的說,這雙腿更像是一個煉金製品。
她付出了自身的一部分血肉,將自身的意誌容納在了其中。
一個以自身血肉為基礎,僅為自己設計的煉金義肢。
一個可以隨著自身念頭而隨意變化,完全如臂使指一樣操縱的義肢。
而在驚歎之餘,赫伯特也有些沉默。
“……”
那麼,這一切的代價是什麼?
奇跡和魔法都是有代價的。
赫伯特不知道芙蕾梅在製作時付出了自身的哪一部分血肉,但這肯定是有所代價的。
她會像故事裡小美人魚一樣,每走一步都感覺踩在刀尖上嗎?
他回想了一下剛才看到的畫麵,芙蕾梅雖然走得十分滑稽,但隻是不熟練導致,在她的臉上沒有看到任何痛苦。
那……會是美妙的聲音嗎?
“芙蕾梅,你的聲音還在嗎?”
人魚小姐:?
“嗯?啊?肯定還在啊!不然我這半天是怎麼說話的?”
她奇怪地看了赫伯特一眼,忽然間有些不確定——自己剛才有沒有把浪拍到他的腦袋?
怎麼會忽然問出這樣奇怪的問題?
“你今天還真是奇怪呢。”
“怪嗎?哈哈哈,或許吧。”
赫伯特愣了一下後搖頭笑了起來,輕聲道:“既然你的聲音沒有消失的話……芙蕾梅,我想聽你唱歌了。”
人魚與少年安靜對視,然後輕柔地笑了起來。
他正是為此而來。
去而複返的守諾者,沒有背棄與自己的約定。
既然少年遵守了諾言,那麼她也要遵守自己的承諾。
於是,人魚點頭,撥弄著琴弦,發出了詢問:
“好啊,想聽什麼歌?”
少年歪了歪頭,然後輕笑道:“既然是再次相見,那就選一首關於重逢的歌吧。”
但人魚這時候卻搖了搖頭,輕聲道:“隻有一首嗎?嗬嗬,相比我之前的等待,一首怎麼能夠呢?”
她望著少年的淺色雙眸,溫柔低語著:
“在你沒有回來的這段時間裡,我可是想了很多首關於重逢的歌呢。”
少年的眼眸睜大,驚訝地望向人魚。
但人魚卻彆過了頭,望向了一旁,撥弄琴弦,開始輕聲吟唱。
歌聲平緩悠揚,令人聽後便能夠忘記之前的種種,完全沉浸其中。
而唯有她那變得粉紅的脖頸,透露出些許的細節,證明著剛才的那番話,會多麼令她羞澀。
可雖然害羞,但芙蕾梅還是說了,就如同她毅然決然地做了這個義肢一樣。
十二張鱗片、一千根發絲、一滴孤獨的眼淚、三滴心頭刺出的鮮血……以及無數次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