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全場徹底安靜了下來。
人們望著這位指著張太懸破口大罵的年輕人，也認出他來了。
這位青年，名為鄧堃，太殤潛龍榜前十的頂尖天驕，如今才一千歲未到，已為人仙圓滿境，是這個時代中被無數青年崇拜的對象。
所以，他才能直接入駐北徽城，與這些老家夥一同作戰，也在主戰場立下了不少戰功，如今也是一介萬夫長了。
在鄧堃的眼中，臣服入侵者，背叛太殤是無比可恥且屈辱的行為。
張天師，太殤仙域的一代聖師，撰寫了不少修仙功法，傳播於太殤，他的門徒遍布整個太殤，是無數人敬仰的天師，聖師。
可這樣的人，居然會選擇第一個站出來，支持入侵者，這是何等可恥的行為！
聽到鄧堃指著鼻子的漫罵，張太懸麵色平靜，雙手背負在身後，瞳孔中有點點仙光蘊育
過了許久，才緩緩說道：“你說這話沒錯，從你的角度來看，從大多與你一樣心境的人來看，我確實是可恥的。”
“在你眼中，我應該是寧死不屈，與那位強大的敵人拚個灰飛煙滅，才是正常的，才是光輝的才對。”
“在場的也有不少人，雖然沒有勇氣說出來，但我知道，你們其實在心裡咒罵我，鄙夷我。”
“對，這是對的，這也是正常的，若是你們連這點咒罵的勇氣都沒有，倒顯得我太殤無人有血性了。”
說到這裡，所有人望著站在城牆上的張太懸，殘陽落寞，將他的長長的影子倒影在血紅色的大地上
鄧堃也是雙眼通紅，握緊了雙拳，怒吼道：“難道不是嗎！！”
話落，張天懸則是苦笑了幾聲，一字一頓地緩緩說道：“我若寧死不屈，與那強大的敵人拚得灰飛煙滅，然後呢？”
“然後換來的，就是你們步了我的後塵，全部灰飛煙滅，連一粒殘渣都不會留在這人世間。”
“因為在他眼中，我們全都是螻蟻，抬腳間，都可以踩死的螻蟻。”
“我也知道，你們會想，螻蟻也應該有螻蟻的尊嚴，即便是死，也要保住尊嚴，寧死不屈。”
“可你們的家人呢？你們的子嗣呢？你們的後輩呢？這太殤億萬萬連螻蟻都不是的那些弱小的人呢？”
“會因為你們的尊嚴，你們的寧死不屈，最終絕望的死去。”
話說到此處，全場徹底安靜了，不少人的眼神在悄然發生了變化
鄧堃也是愣住了。
“我告訴你們。”
“臣服並不是屈辱，隻是一個選擇，一個權益之下最好的選擇。”
“我張太懸一生傳道太殤，門徒弟子無數，我也教導著我的弟子，要秉承一個自我的堅強意誌，時刻教導著他們，一定要熱愛我們的家鄉，當外敵來臨之時，一定要寧死不屈，浴血奮戰。”
“我身為人師，我本應該剛剛就悲壯的赴死，替我那些弟子們做一個榜樣，然後他們也會跟隨我的步伐，一同赴死。”
“可是.”
“何必呢”
這三個字，很輕，很輕，但回蕩在了每一個人的耳邊。
“我何必讓他們一個個去赴死呢？”
“他們有著強大的修行天賦，還有美好的未來，會在道途上有所建樹，會實現自己的才修行時許下的理想，去看一看更高的地方，更遠的地方。”
“若是咱們麵對的敵人，是一個可以通過努力，通過堅持，通過前仆後繼可以戰勝的敵人。”
“那麼，我會毫不猶豫去赴死，去替天下當一回榜樣，讓他們不要放棄。”
“可是.”
“你們應該都看到了，強如林界主，在對方揮手間，便灰飛煙滅，化為了灰燼”
“他在對方的眼中都是螻蟻，那麼我們呢？”
“我的弟子，你們的兄弟，你們的下屬，你們的後輩，你們的子嗣，你們的弟子，包括你們自己在內，算什麼？算螻蟻嗎？可能隻能算是空氣中的塵埃罷了。”
“那麼.他們的赴死，又有什麼意義呢？”
此時此刻，整個北徽城，鴉雀無聲，隻能聽到微風掃動枯葉的聲音。
“還有你，鄧堃。”
此刻，張太懸的目光，落在了鄧堃的身上。
“既然你不甘屈辱，為何剛剛敵人還在的時候，不選擇直接站出來去悲壯赴死。”
“而是現在等敵人走了，你才來發泄自己心中的不甘？”
此話一出，鄧堃定在了原地，握緊的雙拳也鬆了下來。
“你說不出來，我替你說吧。”
“你其實本能是害怕的，你本能是想活下去的。”
聞言，鄧堃身體一僵，如遭重創，張太懸的這番話，如一根鋒利的針，直接刺中了他最不願意麵對的地方。
隨即，他眼神落寞，低下了頭。
這時，張太懸的語氣放緩和了不少，緩緩說道：“你不必自責，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怪罪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