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卷 吳衙內鄰舟赴約_醒世恒言_思兔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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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卷 吳衙內鄰舟赴約(2 / 2)

話說出。吳衙內驚訝道:“有恁般奇事!我昨夜所夢,與你分毫不差。因道是奇

異,悶坐呆想。不道天使小姐也開窗觀覷,遂成好事。看起來,多分是宿世姻緣,

故令魂夢先通。明日即懇爹爹求親,以圖偕老百年。”秀娥道:“此言正合我意。”

二人說到情濃之際,陽台重赴,恩愛轉篤,竟自一覺睡去。不想那晚夜半,風浪

平靜,五鼓時分,各船儘皆開放。賀司戶、吳府尹兩邊船上,也各收拾篷檣,解

纜開船。眾水手齊聲打號子起錨,早把吳衙內、賀小姐驚醒。又聽得水手說道:

“這般好順風,怕趕不到蘄州!”嚇得吳衙內暗暗隻管叫苦,說道:“如今怎生

是好?”賀小姐道:“低聲!儻被丫鬟聽見,反是老大利害。事已如此,急也無

用,你且安下,再作區處。”吳衙內道:“莫要應了昨晚的夢便好!”這句話卻

點醒了賀小姐。想夢中被丫鬟看見鞋兒,以致事露。遂伸手摸起吳衙內那雙絲鞋

藏過。賀小姐躊躇了千百萬遍,想出一個計來,乃道:“我有個法兒在此。”吳

衙內道:“是甚法兒?”賀小姐道:“日裡你便向床底下躲避,我也隻推有病,

不往外邊陪母親。吃飯竟討進艙來。待到了荊州,多將些銀兩與你,趁起岸時人

從紛紜,從鬨中脫身,覓個便船回到揚州,然後寫書來求親。爹媽若是允了,不

消說起。儻或不肯,隻得以實告之。爹媽平日將我極是愛惜,到此地位,料也隻

得允從。那時可不依舊夫妻會合!”吳衙內道:“若得如此,可知好哩!”

到了天明,等丫鬟起身出艙去後,二人也就下床。吳衙內急忙鑽入床底下,

做一堆兒伏著。兩旁俱有箱籠遮隱,床前自有帳幔低垂。賀小姐又緊緊坐在床邊,

寸步不離。盥漱過了,頭也不梳,假意靠在桌上。夫人走入看見,便道:“嗬呀!

為何不梳頭,卻靠在此?”秀娥道:“身子覺道不快,怕得梳頭。”夫人道:

“想是起得早些,傷了風了。還不到床上去睡睡。”秀娥道:“因是睡不安穩,

才坐在這裡。”夫人道:“既然要坐,還該再添件衣服,休得凍了,越加不好!”

教丫鬟尋過一領披風,與他穿起,又坐了一回。丫鬟請吃早膳,夫人道:“兒,

身子不安,莫要吃飯,不如教丫鬟香香的煮些粥兒調養,倒好。”秀娥道:“我

心裡不喜歡吃粥,還是飯好。隻是不耐煩走動,拿進來吃罷。”夫人道:“既恁

般,我也在此陪你。”秀娥道:“這班丫頭,背著你眼,就要胡做了,母親還到

外邊去吃。”夫人道:“也說得是。”遂轉身出去,教丫鬟將飯送進擺在桌上。

秀娥道:“你們自去,待我喚時方來。”打發丫鬟去後,把門頂上,向床底下招

出吳衙內來吃飯。那吳衙內爬起身,把腰伸了一伸,舉目看桌上時,乃是兩碗葷

菜,一碗素菜,飯隻有一吃一添。原來賀小姐平日飯量不濟,額定兩碗,故此隻

有這些。你想吳衙內食三升米的腸子,這兩碗飯填在那處?微微笑了一笑,舉起

箸兩三超,就便了帳。卻又不好說得,忍著餓原向床下躲過。秀娥開門,喚過丫

鬟又教添兩碗飯來吃了。那丫鬟互相私議道:“小姐自來隻用得兩碗,今日說道

有病,如何反多吃了一半,可不是怪事!”不想夫人聽見,走來說道:“兒,你

身子不快,怎地反吃許多飯食?”秀娥道:“不妨事,我還未飽哩。”這一日三

餐俱是如此。司戶夫婦隻道女兒年紀長大,增了飯食。正不知艙中,另有個替吃

飯的,還餓得有氣無力哩!正是:

安排布地瞞天謊,成就偷香竊玉情。

當晚夜飯過了。賀小姐即教吳衙內先上床睡臥,自己隨後解衣入寢。夫人又

來看時,見女兒已睡,問了聲自去。丫鬟也掩門歇息。吳衙內饑餒難熬,對賀小

姐說道:“事雖好了,隻有一件苦處。”秀娥道:“是那件?”吳衙內道:“不

瞞小姐說,我的食量頗寬。今日這三餐,還不勾我一頓。若這般忍餓過日,怎能

捱到荊州?”秀娥道:“既恁地,何不早說?明日多討些就是。”吳衙內道:

“十分討得多,又怕惹人疑惑。”秀娥道:“不打緊,自有道理。但不知要多少

才勾?”吳衙內道:“那裡像得我意!每頓十來碗也胡亂度得過了。”到次早,

吳衙內依舊躲過。賀小姐詐病在床,呻吟不絕。司戶夫人擔著愁心,要請醫人調

治。又在大江中,沒處去請。秀娥卻也不要,隻叫肚裡餓得慌。夫人流水催進飯

來,又隻嫌少,共爭了十數多碗,倒把夫人嚇了一跳。勸他少吃時,故意使起性

兒,連叫:“快拿去!不要吃了,索性餓死罷。”夫人是個愛女,見他使性,反

陪笑臉道:“兒,我是好話,如何便氣你。若吃得儘意,吃罷了,隻不要勉強。”

親自拿起碗箸,遞到他手裡。秀娥道:“母親在此看著,我便吃不下去。通出去

了,等我慢慢的,或者吃不完,也未可知。”夫人依他言語,教丫鬟一齊出外。

秀娥披衣下床,將門掩上。吳衙內便鑽出來,因是昨夜餓壞了,見著這飯,也不

謙讓,也不抬頭,一連十數碗,吃個流星趕月。約莫存得碗餘,方才住手,把賀

小姐到看呆了。低低問道:“可還少麼!”吳衙內道:“將就些罷,再吃便沒意

思了。”瀉杯茶漱漱口兒,向床下颼的又鑽入去了。賀小姐將餘下的飯吃罷,拽

開門兒,原到床上睡臥。那丫鬟專等他開門,就奔進去。看見飯兒、菜兒,都吃

得精光。收著家夥,一路笑道:“原來小姐患的卻是吃飯病!”報知夫人,夫人

聞言,隻把頭搖,說道:“虧他怎地吃上這些,那病兒也患得蹊蹺!”急請司戶

來說知,教他請醫問卜。連司戶也不肯信,分付午間莫要依他,恐食傷了五臟,

便難醫治。那知未到午時,秀娥便叫肚饑。夫人再三把好言語安慰時,秀娥就啼

哭起來。夫人沒法,隻得又依著他。晚間亦是如此。司戶夫妻,隻道女兒得了怪

病,十分慌張。

這晚已到蘄州停泊,分付水手,明日不要開船。清早差人入城,訪問名醫,

一麵求神占卦。不一時,請一個太醫來。那太醫衣冠濟楚,氣宇軒昂。賀司戶迎

至艙中,敘禮看坐。那太醫曉得是位官員,禮貌甚恭。獻過兩杯茶,問了些病緣,

然後到後艙認脈。認過脈,複至中艙坐下。賀司戶道:“請問太醫,小女還是何

症?”太醫先咳了一聲嗽,方才答道:“令愛是疳膨食積!”賀司戶道:“先生

差矣!疳膨食積乃嬰兒之症,小女今年十五歲了,如何還犯此症?”太醫笑道:

“老先生但知其一,不知其二。令愛名雖十五歲,即今尚在春間,隻有十四歲之

實。儻在寒月所生,才十三歲有餘。老先生,你且想,十三歲的女子,難道不算

嬰孩。大抵此症,起於飲食失調,兼之水土不伏,食積於小腹之中,凝滯不消,

遂至生熱,升至胸中,便覺饑餓。及吃下飲食,反資其火。所以日盛一日。若再

過月餘不醫,就難治了!”賀司戶見說得有些道理,問道:“先生所見,極是有

理了。但今如何治之?”太醫道:“如今學生先消其積滯,去其風熱,住了熱,

飲食自然漸漸減少,平複如舊矣!”賀司戶道:“若得如此神效,自當重酬!”

道罷,太醫起身拜彆。賀司戶封了藥資,差人取了藥來,流水煎起,送與秀娥。

那秀娥一心隻要早至荊州,那個要吃什麼湯藥。初時,見父母請醫,再三阻當不

住,又難好道出真情,隻得繇他慌亂。曉得了醫者這班言語暗自好笑。將來的藥,

也打發丫鬟將去,竟潑入淨桶。求神占卦,有的說是星辰不利,又觸犯了鶴神,

須請僧道禳解,自然無事。有的說在曠野處遇了孤魂餓鬼,若設蘸追薦,便可痊

愈。賀司戶夫妻一一依從。見服了幾劑藥,沒些效驗,吃飯如舊,又請一個醫者。

那醫者更是擴而充之,乘著轎子,三四個仆從跟隨。相見之後,高談闊論,也先

探了病源,方才認脈。問道:“老先生可有那個看過麼?”賀司戶道:“前日曾

請一位看來。”醫者道:“他看的是何症?”賀司戶道:“說是疳膨食積。”醫

者嗬嗬笑道:“此乃癆療之症,怎說是疳膨食積?”賀司戶道:“小女年紀尚幼,

如何有此症候?”醫者道:“令愛非七情六欲癆怯之比,他本秉氣虛弱,所謂孩

兒癆便是。”賀司戶道:“飲食無度,這是為何?”醫者道:“寒熱交攻,虛火

上延,因此容易饑餓。”夫人在屏後打聽,教人傳說,小姐身子並不發熱。醫者

又道:“這乃內熱外寒骨蒸之症,故不覺得。”又討前日醫者藥劑看了,說道:

“這般克罰藥,削弱元氣,再服幾劑,便難救了。待學生先以煎藥治其虛熱,調

和臟腑,即進飲食。那時,方以滋陰降火養血補元的丸藥,慢慢調理,自當痊可。”

賀司戶稱謝道:“全仗神力!”遂辭彆而去。少頃,家人又請一個太醫到來。那

太醫卻是個老者,須鬢皓然,步履蹣跼。剛坐下,便誇張善識疑難怪異之病。某

官府虧老夫救的,某夫人又虧老夫用甚藥奏效。那門麵話兒就說了一大派。又累

累問了病者起居飲食,才去診脈。賀司戶被他大話一哄,認做有意思的,暗道:

“常言老醫少卜,或者這醫人有些效驗,也未可知。”醫者認過了脈,向賀司戶

道:“還是老先生有緣,得遇老夫。令愛這個病症,非老夫不能識。”賀司戶道:

“請問果是何疾?”醫者道:“此乃有名色的,謂之膈病。”賀司戶道:“吃不

下飲食,方是膈病。目今比平常多食幾倍,如何是這症候?”醫者道:“膈病原

有幾般,像令愛這膈病,俗名喚做老鼠膈。背後儘多儘吃,及至見了人,一些也

難下咽喉。後來食多發漲,便成蠱脹。二病相兼,便難醫治。如今幸而初起,還

不妨得。包在老夫身上,可以除根。”言罷,起身。賀司戶送出船頭方彆。那時

一家都認做老鼠膈,見神見鬼的,請醫問卜。那曉得賀小姐把來的藥,都送在淨

桶肚裡,背地冷笑。賀司戶在蘄州停了幾日,算來不是長法,與夫人商議,與醫

者求了個藥方,多買些藥材,一路吃去,且到荊州另請醫人。那老兒因要他寫方,

著實詐了好些銀兩,可不是他的造化!有詩為證:醫人未必儘知醫,卻是將機便

就機。無病妄猜雲有病,卻教司戶折便宜。

常言說得好,少女少郎,情色相當。賀小姐初時,還是個處子,雲雨之際,

尚是逡巡畏縮。況兼吳衙內心慌膽怯,不敢恣肆,彼此未見十分美滿。兩三日後,

漸入佳境,姿意取樂,忘其所以。一晚夜半,丫鬟睡醒,聽得床上唧唧噥噥,床

棱戛戛的響。隔了一回,又聽得氣喘籲籲,心中怪異。次早報與夫人。夫人也因

見女兒麵色紅活,不像個病容,正有些疑惑。聽了這話,合著他的意思。不去通

知司戶,竟走來觀看,又沒些破綻。及細看秀娥麵貌,愈覺豐采倍常,卻又不好

開口問得,倒沒了主意。坐了一回,原走出去。朝飯已後,終是放心不下,又進

去探覷,把遠話挑問。秀娥見夫人話兒問得蹊蹺,便不答應。耳邊忽聞得打齁之

聲,原來吳衙內夜間多做了些正經,不曾睡得,此時吃飽了飯,在床底下酣睡。

秀娥一時遮掩不來,被夫人聽見,將丫鬟使遣開去,把門頂上,向床下一望。隻

見靠壁一個蓬頭孩子,曲著身體,睡得好不自在。夫人暗暗叫苦不迭!對秀娥道:

“你做下這等勾當,卻詐推有病,嚇得我夫妻心花兒急碎了!如今羞人答答,怎

地做人!這天殺的,還是那裡來的?”秀娥羞得滿麵通紅,說道:“是孩兒不是,

一時做差事了,望母親遮蓋則個!這人不是彆個,便是吳府尹的衙內。”夫人失

驚道:“吳衙內與你從未見麵,況那日你爹在他船上吃酒,還在席間陪侍,夜深

方散,四鼓便開船了,如何得能到此?”秀娥從實將司戶稱讚留心,次日屏後張

望,夜來做夢,早上開窗訂約,並熟睡船開,前後事細細說出。又道:“不肖女

一時情癡,喪名失節,玷辱父母,罪實難逭。但兩地相隔數千裡,一旦因阻風而

會,此乃宿世姻緣,天遣成配,非繇人力。兒與吳衙內誓同生死,各不更改。望

母親好言勸爹曲允,尚可挽回前失。倘爹有彆念,兒即自儘,決不偷生苟活。今

蒙恥稟知母親,一任主張。”道罷,淚如雨下。這裡母子便說話,下邊吳衙內打

齁聲越發雷一般響了。此時夫人又氣又惱。欲待把他難為,一來嬌養慣了,那裡

舍得;二來恐婢仆聞知,反做話靶。吞聲忍氣,拽開門走往外邊去了。

秀娥等母親轉身後,急下床頂上門兒,在床下叫醒吳衙內,埋怨道:“你打

齁,也該輕些兒,驚動母親,事都泄漏了!”吳衙內聽說事露,嚇得渾身冷汗直

淋,上下牙齒,頃刻就吃蹬蹬的相打,半句話也掙不出。秀娥道:“莫要慌!適

來與母親如此如此說了。若爹爹依允,不必講起。不肯時,拚得學夢中結局,決

不教你獨受其累!”說到此處,不覺淚珠亂滾。

且說夫人急請司戶進來,屏退丫鬟,未曾開言,眼中早已簌簌淚下。司戶還

道愁女兒病體,反寬慰道:“那醫者說,隻在數日便可奏效,不消煩惱。”夫人

道:“聽那老光棍花嘴!什麼老鼠膈!論起恁般太醫,莫說數日內奏效,就一千

日還看不出病體!”司戶道:“你且說怎的?”夫人將前事細述。把司戶氣得個

發昏章第十一。連聲道:“罷了!罷了!這等不肖之女,做恁般醜事,敗壞門風,

要他何用?趁今晚都結果了性命,也脫了這個醜名!”這兩句話驚得夫人麵如土

色,勸道:“你我已在中年,止有這點骨血。一發斷送,更有何人?論來吳衙內

好人家子息,才貌兼全,招他為婿,原是門當戶對。獨怪他不來求親,私下做這

般勾當。事已如此,也說不得了。將錯就錯,悄地差人送他回去,寫書與吳府尹,

令人來下聘,然後成禮,兩全其美。今若聲張,反妝幌子。”司戶沉吟半響,無

可奈何,隻得依著夫人。出來問水手道:“這裡是甚地方?”水手答道:“前邊

已是武昌府了。”司戶分付就武昌暫停,要差人回去。一麵修起書劄,喚過一個

心腹家人,分付停當。不一時到了武昌,那家人便上涯寫下船隻,旁在船邊。賀

司戶與夫人同至後艙,秀娥見了父親,自覺無顏,把被蒙在麵上。司戶也不與他

說話,隻道:“做得好事!”向床底下,呼喚吳衙內。那吳衙內看見了賀司戶夫

婦,不知是甚意兒,戰兢兢爬出來,伏在地上,口稱死罪。司戶低責道:“我隻

道你少年博學,可以成器。不想如此無行,辱我家門!本該撇下江裡,才消這點

惡氣。今姑看你父親麵皮,饒你性命,差人送歸。若得成名,便把不肖女與你為

妻;如沒有這般誌氣,休得指望!”吳衙內連連叩頭領命。司戶原教他躲過,捱

至夜深人靜,悄地教家人引他過船,連丫鬟不容一個見麵。彼時兩下分彆,都還

道有甚歹念,十分淒慘,又不敢出聲啼哭。秀娥又扯夫人到背後,說道:“此行

不知爹爹有甚念頭,須教家人回時,討吳衙內書信覆我,方才放心!”夫人真個

依著他,又叮囑了家人。次日清早開船自去。賀司戶船隻也自望荊州進發。賀小

姐誠恐吳衙內途中有變,心下憂慮,即時真個倒想出病來!正是:

乍彆冷如冰,動念熱如火。三百六十病,唯有相思苦。

話分兩頭。且說吳府尹自那早離了江州,行了幾十裡路,已是朝膳時分,不

見衙內起身,還道夜來中酒。看看至午,不見聲息,以為奇怪。夫人自去叫喚,

並不答應。那時著了忙,吳府尹教家人打開觀看,隻有一個空艙。嚇得府尹夫妻,

魂魄飛散,呼天愴地的號哭!隻是解說不出。合船的人都道:“這也作怪!總來

隻有隻船,那裡去了?除非落水裡。”吳府尹聽了眾人,遂泊住船,尋人打撈。

自江州起至泊船之所,百裡內外,把江也撈遍了,那裡羅得屍首。一麵招魂設祭,

把夫人哭得死而複蘇。吳府尹因沒了兒子,連官也不要做了。手下人再三苦勸,

方才前去上任。不則一日,賀司戶家人送吳衙內到來。父子一見,驚喜相半。看

了書劄,方知就裡。將衙內責了一聲,款留賀司戶家人,住了數日。準備聘禮,

寫起回書,差人同去求親。吳衙內也寫封私書寄與賀小姐。兩下家人領著禮物,

彆了吳府尹,直至荊州,參見賀司戶。收了聘禮,又做回書,打發吳府尹家人回

去。那賀小姐正在病中,見了吳衙內書信,然後漸漸痊愈。那吳衙內在衙中,日

夜攻書,候至開科,至京應試,一舉成名,中了進士。湊巧除授荊州府湘潭縣縣

尹。吳府尹見兒子成名,便告了致仕,同至荊州上任。擇吉迎娶賀小姐過門成親,

同僚們前來稱賀。兩個花燭下新人,錦衾內一雙鳳友。

秀娥過門之後,孝敬公姑,夫妻和順,頗有賢名。後來賀司戶因念著女兒,

也入籍汴京,靠老終身。吳彥官至龍圖閣學士,生得二子,亦登科甲。這回書喚

做《吳衙內鄰舟赴約》。詩雲:佳人才子貌相當,八句新詩暗自將。百歲姻緣床

下就,麗情千古播詞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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